与谢中有关的诗词

赠逸民诗

南北朝· 萧衍

任重悠悠,生涯浩浩。善难拔茅,恶易蔓草。逆思药石,逊求非道。

珠岂朝珍,璧宁国宝。想贤若焚,忧人如捣。

我闻在昔,有古天子。虞华骈圣,周昌多士。缉熙朝野,体邦经始。

惟河出图,唯岳降神。是代皆有,何代无人。怀宝迷邦,高尚隐沦。

价待哲后,见须明君。伊予不聪,故阙斯闻。

目因见生,才为时育。何为山阿,何为空谷。声殊雊雉,响异呦鹿。

岂须托梦,宁俟延卜。想象屠钓,踟蹰板筑。

仁者博爱,大士兼抚。慈均春阳,泽若时雨。心忘分别,情无去取。

等皆长养,同加妪煦。譬流趋海,如子归父。

顾探怀抱,非为富贵。代既同人,时亦皆醉。六合岳崩,九州海沸。

事须经纶,属当连师。投袂剑起,澄清泾渭。

念我栖迟,安步任心。夏兴石泉,春游香林。欢逾丝竹,乐过瑟琴。

无疑无难,谁诃谁禁。百非不起,万累俱沈。

思怀友朋,远至欢适。躬开二敬,径延三益。缱绻故旧,绸缪宿昔。

善言无违,相视莫逆。情如断金,义若投石。

仲节犹嫩,春色始娇。湛露未晞,轻云已消。绿竹猗猗,红桃夭夭。

香气四起,英蕊六摇。蜂开采花,雀戏新条。

风光绿野,日照青丘。孺鸟初飞,新泉始流。乘舆携手,连步同游。

采芳中阿,折华道周。任情止息,随意去留。

如垄生木,木有异心。如林鸣鸟,鸟有殊音。如江游鱼,鱼有浮沉。

岩岩山高,湛湛水深。事迹易见,理相难寻。

晨朝已失,桑榆复过。漏有去箭,流无还波。切念不减,疑虑益多。

季俗易骄,危心少和。我之忧矣,用是作歌。

同微之赠别郭虚舟炼师五十韵

唐代· 白居易

我为江司马,君为荆判司。俱当愁悴日,始识虚舟师。
师年三十馀,白皙好容仪。专心在铅汞,馀力工琴棋。
静弹弦数声,闲饮酒一卮。因指尘土下,蜉蝣良可悲。
不闻姑射上,千岁冰雪肌。不见辽城外,古今冢累累。
嗟我天地间,有术人莫知。得可逃死籍,不唯走三尸。
授我参同契,其辞妙且微。六一閟扃鐍,子午守雄雌。
我读随日悟,心中了无疑。黄芽与紫车,谓其坐致之。
自负因自叹,人生号男儿。若不佩金印,即合翳玉芝。
高谢人间世,深结山中期。泥坛方合矩,铸鼎圆中规。
炉橐一以动,瑞气红辉辉。斋心独叹拜,中夜偷一窥。
二物正訢合,厥状何怪奇。绸缪夫妇体,狎猎鱼龙姿。
简寂馆钟后,紫霄峰晓时。心尘未净洁,火候遂参差。
万寿觊刀圭,千功失毫厘。先生弹指起,姹女随烟飞。
始知缘会间,阴骘不可移。药灶今夕罢,诏书明日追。
追我复追君,次第承恩私。官虽小大殊,同立白玉墀。
我直紫微闼,手进赏罚词。君侍玉皇座,口含生杀机。
直躬易媒孽,浮俗我瑕疵。转徙今安在,越峤吴江湄。
一提支郡印,一建连帅旗。何言四百里,不见如天涯。
秋风旦夕来,白日西南驰。雪霜各满鬓,朱紫徒为衣。
师从庐山洞,访旧来于斯。寻君又觅我,风驭纷逶迤。
帔裾曳黄绢,须发垂青丝。逢人但敛手,问道亦颔颐。
孤云难久留,十日告将归。款曲话平昔,殷勤勉衰羸。
后会杳何许,前心日磷缁。俗家无异物,何以充别资。
素笺一百句,题附元家诗。朱顶鹤一只,与师云间骑。
云间鹤背上,故情若相思。时时摘一句,唱作步虚辞。

谨所之赠王氏子

明代· 陈淳

我赠王氏子,作此谨所之。之子何所喜,喜有近道资。

妙龄正弱冠,立志已不卑。与之语则解,知弗流俗随。

今闻欲有行,问之如何其。曰取天下友,曰求天下师。

斯言美则美,乃大人之为。在子则太早,恐非其所宜。

去圣嗟已远,名家好相持。师者每异户,友焉亦多岐。

志稚未坚定,焉保无转移。识嫩未的确,那知真是非。

同人遽于野,懔乎其亦危。既慕圣贤学,须循圣贤规。

圣功有次序,躐进徒尔疲。非益欲速成,孔深阙童讥。

登高必自下,子思端不欺。道尔求诸远,孟轲尤所嗤。

小学极纤悉,无非固骸肌。洒扫进退间,三千其威仪。

子曾与周旋,有亏已无亏。大学入德门,纲条备无遗。

开端在格物,大当致吾知。子曾与讲贯,有疑已无疑。

语孟两部书,坦坦无峣崎。尽是平实语,中蕴至宝辉。

子曾得其趣,抑尔猎其皮。入道贵有主,何须事支离。

进德贵著实,何容慕新奇。后生所可畏,不在华藻摛。

亦非记览博,亦匪谈辨飞。勇往识其正,路头不参差。

终始一敬入,绝无傲岸私。驱车万里道,最谨发轫时。

豪釐稍有差,千里谬莫追。志学错所学,从心竟相违。

知止失所止,能得之者希。康庄大通衢,无用径捷窥。

章韶大雅音,不必转调吹。美璞要成器,切戒浪琢锤。

良苗善保养,粢盛方可期。惜兹少壮力,正宜自鞭治。

一一务下学,俛焉日孜孜。圣门缜密功,不容漏毫丝。

真积中欠缺,虚劳外奔驰。杂乎其胸臆,决堕狂与痴。

不为子行喜,抑为子行悲。子既扣我门,吾何吝子医。

不觉写肝肺,有此谆谆词。此理无强聒,姑以诚吾思。

于乎王氏子,念我谨所之。

颍州老翁歌

元代· 乃贤

颍州老翁病且羸,萧萧短发秋霜垂。手扶枯筇行复却,操瓢丐食河之湄。

我哀其贫为顾问,欲语哽咽吞声悲。自言城东昔大户,腴田十顷桑阴围。

阖门老稚三百指,衣食尽足常悬锥。河南年来数亢旱,赤地千里黄尘飞。

麦禾槁死粟不熟,长镵挂壁犁生衣。黄堂太守足宴寝,鞭扑百姓穷膏脂。

聒天丝竹夜酣饮,阳阳不问民啼饥。市中斗粟价十千,饥人煮蕨供晨炊。

木皮剥尽草根死,妻子相对愁双眉。鹄形累累口生燄,脔割饿莩无完肌。

奸民乘隙作大盗,腰弓跨马纷驱驰。啸呼深林聚凶恶,狎弄剑槊摇旌旗。

去年三月入州治,踞坐堂上如熊罴。长官邀迎吏再拜,馈送牛酒罗阶墀。

城中豪家尽剽掠,况在村落人烟稀。裂囊剖筐取金帛,煮鸡杀狗施鞭笞。

今年灾虐及陈颍,疫毒四起民流离。连村比屋相枕藉,纵有药石难扶治。

一家十口不三日,藁束席卷埋荒陂。死生谁复顾骨肉,性命喘息悬毫釐。

大孙十岁卖五千,小孙三岁投清漪。至今平政桥下水,髑髅白骨如山崖。

绣衣使者肃风纪,下车访察民疮痍。绿章陈辞达九陛,彻乐减膳心忧危。

朝堂杂议会元老,恤荒讨贼劳深机。山东建节开大府,便宜斩?扬天威。

亲军四出贼奔溃,渠魁枭首乾坤夷。拜官纳粟循旧典,战士踊跃皆欢怡。

淮南私廪久红腐,转输岂惜千金资。遣官巡行勤抚慰,赈粟给币苏民疲。

获存衰朽见今日,病骨尚尔难撑持。向非圣人念赤子,填委沟壑应无疑。

老翁仰天泪如雨,我亦感激愁歔欷。安得四海康且阜,五风十雨斯应期。

长官廉平县令好,生民击壤歌清时。愿言观风采诗者,慎勿废我颍州老翁哀苦辞。

缘识

宋代· 宋太宗

春色春兮景媚妍,薰风暖润物华鲜。
上林花结和香雾,絮压轻轻软似绵。
寰中运启大平年,文武须精百艺全。
弄影马骄难控勒,龟兹韵雅奏钓天。
仙仗仪排亲自注,电转星毬来进御。
玄之寂妙得其玄,更重人前举止措。
靴衫束带两分行,七宝鞭擎呈内库。
一坦平兮殿毬场,国乐调兮甚锵洋。
掀天沸渭轰鼍皷,返朴纯诚斅三皇。
折旋俯仰怡情悦,乾坤日月尽舒光。
龙马徘徊多步骤,生狞堪羡困垂韁。
绣鞔红絛金蹀躞,銮铃珂佩水精装。
五云庆集鹤为驾,短袍新样甚风雅。
东西相望贺头筹,欢呼蹈舞金阶下。
隔宿閤门宣侍牙臣,廐中令拣驯良马。
紫气盘旋分月仗,庭芜尽去平如掌。
{左走右乔}捷雄雄镂登轻,雷声唱彻迎空响。
俄然斗转俱辉霍,亦非骇目犹人作。
学之玄妙似通神,凤翼藏珠岂易落。
傍捎正击有多门,斜身用力轻敲斫。
我因闲暇自销停,对手临进相架阁。
深似交锋立战功,匹马纵横藉筋脚,
孤星远迸向人飞。云开瑞色天,
清廓打三筹,公子王孙第一流。
声高唱好绣旗举,响亮欢声动十洲。
齐拜彤庭临玉砌,香随备散堕鳌头。
奔驰击合班,供奉内臣侧。
祥烟澹荡俨清风,御筵开处浮春色。
弦管调高甚谐和,排优次第用心怕。
难中最难人健羡。困即蹔来临玉殿。
苑花方盛重暄和,特会群臣开广讌。
广讌初启日迟迟,时饮醲醪红满面,
唯将煦育遍覃恩,狻猊喷袅龙香散。
四寒偃戈征将闲,丧胆犬戎寻不见。
牡丹澹兮白如雪,打毬妙兮多指诀。
似展兵机演智谋,风旋两队甚奇绝。
每争竞逐向前冲,星高陨坠相钩拽。
声传士庶万千家,济济锵锵耀辉华。
从人巧拙快予意,欢呼动地喜交加。
我缘寡薄非明主,礼乐风俗成规矩。
笑他左右尽狂心,文臣战将多如雨。
修持管笔故无疑,威慑遐荒用神武。
僚宰满面是香尘,一边得失亏先补。
车书混化霸丕图,姬周小世方为数。
休言落雁射双雕,中原静乱平胡虏。

寄欧阳舍人书

宋代· 曾巩

巩顿首再拜,舍人先生:

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反复观诵,感与惭并。夫铭志之著于世,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铭者,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铭而见之。或纳于庙,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铭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其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愧而惧。至于通材达识,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

及世之衰,为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故虽恶人,皆务勒铭,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铭始不实。后之作铭者,常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与是,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铭,而传者盖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

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铭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于实。犹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恶能辨之不惑,议之不徇?不惑不徇,则公且是矣。而其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铭,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之?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显之,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谁不愿进于门?潜遁幽抑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既拜赐之辱,且敢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详焉?愧甚,不宣。巩再拜。

范雎说秦王

先秦· 佚名

范雎至秦,王庭迎,谓范雎曰:“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今者义渠之事急,寡人日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躬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范雎辞让。

是日见范雎,见者无不变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跪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请,范雎曰:“唯唯。”若是者三。

秦王跽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范雎谢曰:“非敢然也。臣闻始时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耳。若是者,交疏也。已一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文王果收功于吕尚,卒擅天下而身立为帝王。即使文王疏吕望而弗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也。今臣,羇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臣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以陈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问而不对者是也。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五帝之圣而死,三王之仁而死,五伯之贤而死,乌获之力而死,奔、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何患乎?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夜行而昼伏,至于蔆水,无以饵其口,坐行蒲伏,乞食于吴市,卒兴吴国,阖庐为霸。使臣得进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说之行也,臣何忧乎?箕子、接舆,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无益于殷、楚。使臣得同行于箕子、接舆,漆身可以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又何耻乎?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尽忠而身蹶也,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之手,终身闇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雎再拜,秦王亦再拜。

雪夜饮酒听赵二裕熙说庚子岁定海县知县姚公怀祥总兵张公朝发殉难拒夷事纪以长歌

清代· 姚燮

赵君置酒忽不乐,醉掣匕首挥白云。胸中旧事匿真史,谓当借我长篇陈。

今宵大雪天阴阴,瘦猿作筑乌为琴。商声离沓和千籁,有鬼旁涕悲其音。

当岁庚子夏六月,暍日千峦烁林樾。孤城海上浮一丸,罔两潜来索山骨。

捣虚或似龙骧军,楼船走毂天为氛。请兵告急拒不发,一朝坏我将谁云。

二十七舰平碇潮,乱呼觱篥金距趫。游魂绝岛豺狼忍,侧目中原意气骄。

承平已久兵力孱,刀钝不羼弓难弯。粮无储蓄县官苦,职有司守将军难。

将军独帜当坚壁,县官仓皇倒持戟。约战难宽三日期,万姓存亡争一息。

女墙列炬南门关,蒺藜櫑木传车辕。将军挈马堵冲道,兀立不动如邱山。

邱山可动身不动,微命鸿毛国恩重。惊飙压屋孤木持,?雾埋霄一星竦。

连环琐甲霜髯飘,将军立马东崖高。屯郡貔貅正传宴,眼看逝水流滔滔。

斯时县官巡民市,十户荒凉九逃徙。存者誓为一臂当,敢以偷生速公死。

忽传铃骑缒城来,城门不钥轰然开。火鸦落砦大旗折,雷声捲地闻哭哀。

将军死矣民则那,四城鼎沸讹言多。前兵已溃后不继,将军未死还如何。

将军未死创已深,民为裹血声呜喑。堂堂天子命之帅,讵宜生就蛮夷擒?

将军凛凛识大义,民挟将军授之骑。南门路塞驰北门,谁料将军受民饵?

社狐仓鼠无一存,洒地但有新血痕。天魔种子夜叉相,汗如鱼气蒸浑浑。

存者欲出不得出,出者窥门不敢入。未死徒为将军悲,一死还为县官泣。

将军囚赴辕门谳,肤革无完足寸茧。将军不死大帅生,谁许将军舌能辩?

北面稽首烟草中,县官就死何从容。杜鹃喉涩泪出骨,赤山炎气方爞爞。

我歌至此心腑摧,县官良吏非庸才。为臣不易久绅佩,见危而授无疑猜。

高坟古柏风吹折,下有清池凛寒雪。昔年群公有同志,今日县官是孤节。

高轩食肉多组缨,天地私汝成一名。可怜烽火初惊夜,犹与诸生讲六经。

县官已矣且弗论,将军不死还何言?一时铁铸六州错,遂抱黄泉万古冤。

天门巀嵲难呼枉,遍野荆榛密罗网。尸居不识海浅深,反珥雕翎受勋赏。

将军不死还死创,桐棺草敛秋风凉。海风东浙潜蛟遁,海月南闽凄雁翔。

县官亦是闽中产,苦共将军竭心眼。春秋功罪无倖逃,同见先皇复何赧?

赵君醉醒吾歌终,大雪为止群山空。起看溟渤天同远,侧听訇砰水又风。

青天茫茫亿万里,书我长歌掷诸水。东水澄清天日高,始信鱼龙多谲诡。

述哀

近现代· 陈独秀

亡兄孟吉,与仲隔别,于今十载。

季秋之初,迭获凶电,兄以肺疾客死关东,仓卒北渡,载骨南还。

悲怀郁结,发为咏歌,情促辞拙,不畅所怀。

聊写衷曲,敢告友生。

宣统元年秋九月,陈仲志于沈阳寓宅。

死丧人之戚,况为骨肉亲。

所丧在远道,孤苦益酸辛。

秋风衰劲草,天地何不仁。

驾言陟阴岭,川原低暮曛。

临空奋远响,寒飙逐雁群。

一月照两地,两地不相闻。

秉烛入房中,孔怀托幽梦。

相见不暂留,苦虑晨鸡弄。

寄裙频致辞,毋使薄寒中。

言笑若生平,奚以怀忧恸。

起坐弄朱弦,弦乱难为理。

凉风叩庭扉,开扉疾审视。

月落霜天冥,路远空延企。

掩户就衾枕,犹忆梦见之。

辗转不能寐,泪落如垂丝。

扁舟浮沧海,去住随风波。

浩淼不可测,起伏惊蛟鼍。

仙人御离合,聒耳如哀歌。

海立天俯仰,安危在刹那。

一朝落玄渚,尧桀无殊科。

救死恐不及,岂复悲坎坷。

坎坷复踽踽,慷慨怀汩罗。

孤篷岂足惜,狂澜满江河。

区区百年内,力命相劖磨。

蓬莱徂弱水,南屏落叶多。

所违不在远,隔目成关河。

生别已恻恻,死别当如何。

感此百念结,巨浪如嵯峨。

噰噰鶺鸰鸟,双飞掠舷过。

与君为兄弟,匆匆三十年。

十年余少小,罔知忧苦煎。

十年各南北,一百无良缘。

其间十年内,孤苦各相怜。

青灯课我读,文彩励先鞭。

慈母虑孤弱,一夕魂九迁。

弱冠弄文史,寸草心拳拳。

关东遭凶乱,飞鸿惊寒弦。

南奔历艰险,意图骨肉全。

辛苦归闾里,母已长弃捐。

无言执兄手,泪泪雍门弦。

相携出门去,顾影各涓涓。

弟就辽东道,兄航燕海边。

海上各为别,一别已终天。

回思十载上,泣语如眼前。

见兄不见母,今兄亦亡焉。

兄亡归母侧,孑身苦迍邅。

地下语老母,儿命青丝悬。

老母喜兄至,泪落如流泉。

同根复相爱,怎不双来还?朔风吹急雪,萧萧彻骨寒。

冰砾裹蹄足,蹇骡行蹒跚。

寸进复回却,蜷曲以盘桓。

盘桓不能进,人心似弹丸。

汽车就中道,人畜各喜欢。

一日骋千里,无异策虬鸾。

余心复急切,长夜路曼曼。

路长亦不恶,心怯且自宽。

吉凶非目睹,疑信持两端。

驱车入城郭,行近心内酸。

入门觅兄语,尚怀握手欢。

孤棺委尘土,一瞥摧心肝。

千呼无一应,掩面不忍观。

仆夫语疾语,一一无遗残。

依依僮仆辈,今作骨肉看。

故旧默无语,相视各汍澜。

中夜不成寐,披衣扶孤棺。

孤棺万古闭,悲梦无疑团。

侧身览天地,抚胸一永叹。

柳子厚墓志铭

唐代· 韩愈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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