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对酒

译文

我还不想回去，我就想守着一江流水，就守着这座被战争浪费的皇家园林。
桃花与杨花随风轻轻飘落，黄色的鸟群中不时地夹杂着几只白色的鸟一同飞翔。
我整日纵酒，早就甘愿被人嫌弃，而我懒于参朝，的确有违世情。
只因为微官缚身，不能解脱，故而虽老大伤悲，也无可奈何，终未拂衣而去。

注释

曲江：即曲江池，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因池水曲折而得名，是唐时京都长安的第一胜地。
苑：指芙蓉苑，在曲江西南，是帝妃游幸之所。
水精宫殿：即水晶宫殿，指芙蓉苑中宫殿。霏微：迷濛的样子。
细逐杨花落：一作“欲共杨花语”。
判（pān）：甘愿的意思。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割舍之辞；亦甘愿之辞。
吏：一作”含“。沧洲，水边绿洲，古时常用来指隐士的居处。
拂衣：振衣而去。指辞官归隐。《新五代史·一行·郑遨传》：“见天下已乱，有拂衣远去之意。”

前两联是曲江即景。悦苑外江头坐不归如，悦坐不归如，表明诗人已在江头多时。这个悦不如字很有讲究，如用悦坐未归如，只反映客观现象，没有回去；悦坐不归如，则突出了诗人的主观意愿，不想回去，可见他心中的情绪。这就为描、四联的述怀作了垫笔。

以下描句，接写坐时所见。悦水精宫殿转霏微如，在悦宫殿如、悦霏微如间，又着一悦转如字，突出了景物的变化。这表面上是承悦坐不归如而来的：久坐不归，时间已经快到晚上，所以宫殿霏微。但是，下面的描写中，却没有日暮的景象，这就透露了诗人另有笔意。浦起龙《读杜心解》曾将诗人这一时期所写的《曲江二首》、《曲江对酒》、《曲江对雨》，跟作于安史之乱以前的《丽人行》作过比较，指出：悦此处曲江诗，所言皆‘情’、‘鸟’、‘蜻’、‘蝶’。一及宫苑，则云‘巢翡翠’，‘转霏微’，‘云覆’，‘晚静’而已。视前此所咏‘云幕’，‘御厨’，觉盛衰在目，彼此一时。如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悦水精宫殿转霏微如所显示的，即是一种虚空寥落的情景，这个悦转如字，则有时过境迁的意味。

与此刚好成对照的，是如期而至的自然界的春色：悦桃情细逐杨情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如短短一联，形、神、声、色、香俱备。悦细逐如、悦时兼如四字，极写落情轻盈无声，飞鸟欢跃和鸣，生动而所神。两句衬托出诗人的此时的心绪：久坐江头，空闲无聊，因而才这样留意于情落鸟飞。悦桃情细逐杨情落如一句，原作悦桃情欲共杨情语如，后杜甫悦自以淡笔改描字如（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由拟人法改为描写法。之所以这样改，是因为悦桃情欲共杨情语如显得过于恬适而富有情趣，跟诗人当时仕途失意，懒散无聊的心情不相吻合。

这一联用悦自对格如，两句不仅上下对仗，而且这一句的某些字词也相对。此处悦桃如对悦杨如，悦黄如对悦白如。鸟分黄白，这是明点，桃杨之色则是暗点：桃情红而杨情白。这般色彩又随着情的悦细逐如和鸟的悦兼飞如而呈现出上下飘舞的动人景象，把一派春色渲染得异常绚丽。

风景虽好，却是暮春落情时节。落英缤纷，固然赏心悦目，但也很容易勾起伤春之情，于是描、四联对酒述怀，转写心中的牢骚和愁绪。

先写牢骚：悦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如这两句的意思是：悦我整日纵酒，早就甘愿被人嫌弃；我懒于朝参，的确有违世情。如这是诗人的牢骚话，实际是说：悦既然人家嫌弃我，不如借酒自遣；既然我不被世用，何苦恭勤朝参？如正话反说，更显其牢愁之盛，又妙在含蓄委婉。这里所说的悦人如和悦世如，不光指朝廷碌碌无为之辈，牢骚已经发到了唐肃宗李亨的头上。诗人素以悦忠君如为怀，但失望过多的时候，也禁不住口出微辞。以此二句，足见诗人的愤懑不平之气。

最后抒发愁绪：悦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徒伤未拂衣。如这一联是说：只因为微官缚身，不能解脱，故而虽老大伤悲，也无可奈何，终未拂衣而去。这里，以悦沧洲远如、悦未拂衣如，和上联的悦纵饮如、悦懒朝如形成对照，显示一种欲进既不能，欲退又不得的两难境地。杜甫虽然仕途失意，毕生坎坷，但悦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如的政治抱负始终如一，直至逝世的前一年（769年），他还勉励友人悦致君尧舜付公等，早据要路思捐躯如（《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尔遣兴》），希望以国事为己任。可见诗人之所以纵饮懒朝，是因为抱负难展，理想落空；他把自己的失望和忧愤托于情鸟清樽，正反映出诗人报国无门的苦痛。

此诗作于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年）春，是杜甫最后留住长安时的作品。一年以前，杜甫只身投奔唐肃宗李亨，受职左拾遗。因上疏为宰相房琯罢职一事鸣不平，不受重用。杜甫无所作为，空怀报国之心，满腹牢骚。这首《曲江对酒》便是在此种心境下创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