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姚辟有关的诗词

次韵张子开次子试晬

宋代· 陈著

闻昔宁馨儿,如马千里驰。
或秀如芝兰,或如饤坐梨。
居易生七月,已能指无之。
又比令狐楚,五岁善属辞。
是皆非偶尔,阴有造物司。
吾党正气旺,杨泣墨子悲。
谁知世变极,所见及所期。
卓哉子张子,不问今何时。
种德以种子,愈出而愈奇。
元方既及冠,可宝已不赀。
经史日研精,甚于渴与饥。
百发当百中,善射如由基。
亦曰厚自积,王魏不仕隋。
再索又得儿,照室光陆离。
今朝岁一周,岐嶷傲娥羲。
丛珍试初步,动觉应矩规。
粲粲文在手,炯炯白在眉。
但喜家传昌,浮机岂终危。
宙宇一开泰,扶植须人为。
在外寄藩屏,在朝资栋仪。
虽当保抱中,方来事可龟。
风埃自澒洞,庭阶且燕熙。
眼底双凤雏,笑唾燕雀卑。
而况表独立,硬脊非韦脂。
观志既有人,一脉如抽丝。
作室必肯堂,何患不塈茨。
此事真庆事,他事非所怡。
我老拙已固,无能说项斯。
来诗走风樯,难用蠡管窥。
趁笔聊示耳,深愧无精思。

述怀(二十年作)

宋代· 王璲

蚤年蔑知识,负志颇傲岸。
每鄙子张辟,常嫌仲由喭。
浩气逸虹蜺,高情薄霄汉。
悬河吐狂谈,振绮洒芳翰。
辞胎珠晶荧,出璞玉璀璨。
群英见推奖,前辈辱称赞。
问齿方在童,有发犹未冠。
展转时物非,蹉跎岁华换。
风霜忽凄厉,雨雪亦零乱。
未纵跃川鳞,早铩凌云翰。
顾瞻乏良图,进退昧深算。
豺狼正纵横,虎豹共奔窜。
一身甘贱贫,十口寄丛灌。
蒸藜当晨炊,扫叶供午爨。
角巾不裹头,破褐仅遮骭。
世途日孔棘,家道屡多难。
百忧遂纷纭,万事总芜漫。
浮踪学萍漂,浪迹类梗断。
徒怀济时略,独抱穷途叹。
携书过海滨,负笈客江畔。
感至恒支颐,愁来频扼腕。
今秋看又残,兹夕坐将半。
哀哀鹊绕枝,噭噭鸿失伴。
青灯乍明灭,皎月方辉焕。
寒声撼空窗,露气逼虚幔。
壮怀凝欲消,归思浩莫绊。
惊鱼怯举网,伤鸟畏张弹。
未睹黄河清,空歌白石烂。
乱杵递相催,群鸡互争唤。
出门望东方,漫漫何时旦。

送从翁东川弘农尚书幕

唐代· 李商隐

昔帝回冲眷,维皇恻上仁。三灵迷赤气,万汇叫苍旻.
刊木方隆禹,陛陑始创殷。夏台曾圮闭,汜水敢逡巡。
拯溺休规步,防虞要徙薪。蒸黎今得请,宇宙昨还淳。
缵祖功宜急,贻孙计甚勤。降灾虽代有,稔恶不无因。
宫掖方为蛊,边隅忽遘迍。献书秦逐客,间谍汉名臣。
北伐将谁使,南征决此辰。中原重板荡,玄象失钩陈。
诘旦违清道,衔枚别紫宸。兹行殊厌胜,故老遂分新。
去异封于巩,来宁避处豳。永嘉几失坠,宣政遽酸辛。
元子当传启,皇孙合授询。时非三揖让,表请再陶钧。
旧好盟还在,中枢策屡遵。苍黄传国玺,违远属车尘。
雏虎如凭怒,漦龙性漫驯。封崇自何等,流落乃斯民。
逗挠官军乱,优容败将频。早朝披草莽,夜缒达丝纶。
忘战追无及,长驱气益振。妇言终未易,庙算况非神。
日驭难淹蜀,星旄要定秦。人心诚未去,天道亦无亲。
锦水湔云浪,黄山扫地春。斯文虚梦鸟,吾道欲悲麟。
断续殊乡泪,存亡满席珍。魂销季羔窦,衣化子张绅。
建议庸何所,通班昔滥臻。浮生见开泰,独得咏汀蘋.

石莲子

明代· 伍瑞隆

石上何曾有莲起,世间乃有石莲子。小长圆黝劲莫当,比他莲子不相似。

野人采摘向山嵎,是时秋尽山草死。踏柯攀藤不可知,扪来多在空岩里。

野人为我言,此物非偶尔。岩间石峭立,莲生付其址。

当时李广挟弓矢,晓行射石如射虎。石也因之动颜色,坚不摧金石不止。

主者既贞附者耻,斯莲劲实亦如此。我因举此问野人,此事何人传与君。

是物无乃小小尔,实拳满袖空纷纶。世间万物概有用,此物何用君胡陈。

野人仰面忽鼓掌,空山日落君不赏。秋风渐高晚天白,飞泉欲咽咽不响。

我荷长镵出深谷,子向前溪荡双桨。忽然谈笑幽意并,山醪一酌为君饷。

幽期转促醉不得,回首千秋有馀想。此时与子张空拳,会心如山未堪强。

更有清欢期,高楼月初上。壶收玉矢声,骰冷金盘响。

巧思托射覆,灵心献双掌。我手或应三,君拳恐非两。

三三两两不可定,信者将疑諠者静。兴洽偏宜想像深,量涩翻因揣摩醒。

嗟哉斯莲不易求,为君豪饮添觥筹。会须深囊贮清秘,花前文酒亦藏钩,君不见何吾周。

秋浦歌十七首

唐代· 李白

秋浦长似秋,萧条使人愁。
客愁不可度,行上东大楼。
正西望长安,下见江水流。
寄言向江水,汝意忆侬不。
遥传一掬泪,为我达扬州。

秋浦猿夜愁,黄山堪白头。
清溪非陇水,翻作断肠流。
欲去不得去,薄游成久游。
何年是归日,雨泪下孤舟。

秋浦锦驼鸟,人间天上稀。
山鸡羞渌水,不敢照毛衣。

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
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

秋浦多白猿,超腾若飞雪。
牵引条上儿,饮弄水中月。

愁作秋浦客,强看秋浦花。
山川如剡县,风日似长沙。

醉上山公马,寒歌宁戚牛。
空吟白石烂,泪满黑貂裘。

秋浦千重岭,水车岭最奇。
天倾欲堕石,水拂寄生枝。

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题诗留万古,绿字锦苔生。

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
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
君莫向秋浦,猿声碎客心。

逻人横鸟道,江祖出鱼梁。
水急客舟疾,山花拂面香。

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
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
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秋浦田舍翁,采鱼水中宿。
妻子张白鹇,结罝映深竹。

桃波一步地,了了语声闻。
黯与山僧别,低头礼白云。

赠李崇义应童子科长歌

宋代· 江湘

通经应童科,诗书尤所长。
生儿有如此,族党真有光。
五车举舌端,观者绕回廊。
崭新露头角,志气何坚刚。
七岁古所难,一目书五行。
毋乃天帝孙,为织云锦裳。
自觉我形秽,明珠在我傍。
麟经穷终始,猿臂射艺场。
覆诵公堂上,时维十月阳。
同僚发嗟叹,喜子同举觞。
我非韩昌黎,附绪寻茫茫。
犹拟作一序,如送童子张。
读书宜闭门,不迎亦不将。
六经漱芳润,闇然名日彰。
上书愿鬻汉,负鼎期干汤。
幼学欲壮行,少年非所当。
细字缀语言,漏声夜未央。
短檠提案前,帘幕风露堂。
博洽精经史,纵横鹜皇王。
逢源欲深造,不息思自强。
上必希贤圣,下期为隽良。
时乎时不再,夜气毋牿亡。
缅想唐宗室,姓名今馨香。
长吉非凡流,劲词摩穹苍。
锦囊搜佳句诗体轹齐梁。长源有仙骨,
頫笑余子忙。鸣珂乃言志,
宁忍驹服箱。卓哉二君子,
驰声翰墨场。愿子勉未至,
多歧戒亡羊。举动思古人,
远到胡可量。召见金銮殿,
承恩七宝床。假直秘书阁,
遍览万卷藏。此是君家事,
射策宜为郎。万人吾往矣,
所向俱披猖。蝜蝂戒缘高,
失手千丈强。散仙戒追陪,
埃壒惊劻勷。顾我理一同,
强颜补千疮。催科政何拙,
劝民务农桑。戴星廑出入,
艰险身备尝。未寻三径盟,
徒积九回肠。为米耻折腰,
卜居筑林塘。我赋归去来,
观子鹏路翔。

和张敏之诗七十韵三首 其二 再用张敏之韵

元代· 耶律楚材

我爱张公子,丁年密退藏。施为宜法则,议论自馨香。

元气却不死,深陂岂可量。儿时供府荐,壮岁已名扬。

汲汲尊尼父,堂堂类子张。迁居择邻里,濯足拣沧浪。

作传编毛颖,谈玄说剑铓。奇才千古重,令问万民望。

气压四明客,调穷三耳臧。典谟师我舜,雅颂起予商。

绵蕞曾陈汉,仁术屡说梁。本非中酒困,长为和诗忙。

道长茹连拔,时衰心独伤。篆文遒似李,隶字楷如王。

青眼予能作,白眉君最良。万言陈国利,一战捷文场。

出海游龙舞,腾空翥凤翔。十全君子行,一代士林光。

句法吾师范,诗材我窃攘。忠心常向日,直节欲淩霜。

文没岁云久,道亡天未将。狂澜时既倒,木铎子宜当。

德业能纯粹,学术靡理疆。冲天憎燕雀,当路恶豺狼。

绮语吟千韵,宸笔扫十行。行藏关治乱,出处卜兴亡。

郡隶清河上,家居杜曲傍。登科年甫冠,修史发初苍。

仙观尝新欠,宫园醉晚凉。朝天恭踧踖,退食独彷徨。

得暇多休沐,游山小治装。一卮持竹叶,左手把无肠。

官酒浇三斗,宫词唾百章。阮声师校尉,琴诀受嵇康。

似玉风神异,如兰气味长。坦怀无戚戚,明见笑伥伥。

草檄堪医疾,针诗可治肓。博闻敌武库,高价重珠囊。

忧患经多故,艰难已备尝。悲歌声历历,雅调韵洋洋。

造次必于是,中心何日忘。生涯两书箧,香火一禅床。

海上寻徐福,壶中觅长房。流传虽若此,真伪甚难详。

水国波奔激,仙乡路渺茫。孤身朝北阙,皓首叹东阳。

险韵嚼佳句,残英嗅冷芳。仁人今尚在,箕子本佯狂。

洪范明皇极,彝伦叙有常。百王遗礼乐,三代旧轩裳。

会补南极缺,能令北斗昂。无媒言嗫嚅,失志思回遑。

秋老空悲扇,天凉反卖浆。却来频渭钓,又绝在陈粮。

志道衰犹梦,依仁老更刚。故家三径远,薄土一廛荒。

混混常无舍,乾乾体自强。卒躬能省己,行道不踰方。

宁耻身衣褐,谁嗟日食糠。起歌明月夜,舒啸白云乡。

绮夏终辞汉,巢由固避唐。名极得三者,柴立机中央。

荣遇传金马,题名刻玉堂。未窥君所蕴,徒见子之墙。

遣欲绝形累,无贪不行妨。一瓢渠乐逸,陋巷我忧惶。

牺易韦编暗,麟经古卷黄。著述遵辅嗣,去取笑公羊。

再辨麟绝笔,重笺城复隍。焦桐人不识,独有蔡中郎。

杂剧·相国寺公孙合汗衫

元代· 张国宾

第一折

(正末扮张义同净卜儿张孝友、旦儿、兴儿上)(正末云)老夫姓张名义。宇文秀,本贯南京人也。嫡亲的四口儿家属,婆婆赵氏,孩儿张孝友。媳妇儿李玉娥。俺在这竹竿巷马行街居住,开着一座解典铺,有金狮子为号,人口顺都唤我做金狮子张员外。时遇冬初,纷纷扬扬下着这一天大雪。小大哥在这看街楼上。安排果卓,请俺两口儿赏雪饮酒。(卜儿云)员外,似这般大雪,真乃是国家祥瑞也。(张孝友云)父亲母亲,你看这雪景甚是可观。孩儿在看街楼上,整备一杯。请父亲母亲赏雪咱。兴儿将酒来,(兴儿云)酒在此。(张孝友送酒科,云)父亲母亲。请满饮一杯。(正末云)是好大雪也呵。(唱)

【仙吕】【点绛唇】密布彤云,乱飘琼粉。朔风紧,一色如银,便有那孟浩然可便骑驴的稳。(张孝友云)似这般应时的瑞雪,是好一个冬景也。(正末唱)

【混江龙】正遇着初寒时分。您言冬至我言春。(张孝友云)父亲,这数九的天道,怎做的春天也?(正末唱)既不沙可怎生梨花片片,柳絮纷纷?梨花落砌成银世界,柳絮飞妆就玉乾坤。俺这里逢美景,对良辰,悬锦帐,设华裀。簇金盘罗列着紫驼新,倒银瓶满泛着鹅黄嫩。俺本是凤城中黎庶,端的做龙袖里骄民。(张孝友云)将酒来,父亲母亲再饮一杯。(正末云)俺在这看街楼上,看那街市上往来的那人纷纷嚷壤。俺则慢慢的饮酒咱。(丑扮店小二上,诗云)买卖归来汗未消,上床犹自想来朝。为甚当家头先白,每日思量计万条。小可是个店小二。我这店里下着一个大汉,房宿饭钱都少欠下不曾与我。如今大主人家怪我。我唤他出来,赶将他出去,有何不可?(做叫科,云)兀那大汉你出来。(净邦老扮陈虎上,云)哥也,叫我做甚么?我知道少下你些房宿饭钱不曾还哩。(店小二云)没事也不叫你,门前有个亲眷寻你哩。(邦老云)休斗小人耍。(店小二云)我不斗你耍。我开开这门。(邦老云)是真个在那里?(店小二做推科,云)你出去。关上这门。大风大雪里冻杀饿杀。不干我事。(下)(邦老云)小二哥开门来。我知道少下你房宿饭钱。这等大风大雪,好冷天道,你把我推抢将出来,可不冻杀我也。(做叫科,云)嗨!小二哥,你就下得把我抢出门来?身上单寒。肚中又饥馁,怎么打熬的过?兀的那一座高楼。必是一家好人家。没奈何我唱个莲花落,讨些儿饭吃咱。(做唱科)一年春尽一年春,哩哩莲花。你看地转天转我倒也。(做倒科)(正末云)小大哥,你看那楼下面冻倒一个人。好可怜也。你扶上楼来救活他性命,也是个阴骘。(张孝友云)理会的。我是看去。果然冻倒一个大汉。下次小的每,与我扶上楼来者。(兴儿做扶科)(正末云)小大哥,笼些火来与他烘。(张孝友云)理会的。(正末云)酾将那热酒来与他吃些。(张孝友云)兀那汉子,你饮一杯儿热酒咱。(邦老做饮酒科,云)是好热酒也。(正末云)着他再饮一杯。(张孝友云)你再饮一杯。(邦老云)好酒!好酒!我再吃一杯。(正末云)兀那汉子,你这一会儿,比头里那冻倒的时分,可是如何?(邦老云)这一会觉苏醒了也。(正末云)兀那汉子,你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因甚么冻倒在这大雪里?你说一遍老夫是听咱。(邦老云)孩儿是徐州安山县人氏,姓陈名虎。出来做买卖,染了一场冻天行的症侯,把盘缠都使用的无了。少下店主人家房宿饭钱。他把我赶将出来。肯分的冻倒在你老人家门首,若不是你老人家救了我性命,那得个活的人也。(正末云)好可怜人也呵。(唱)

【油葫芦】我见他百结衣衫不挂身,直恁般家道窘。我为甚连珠儿热酒教他饮了三巡?(云)汉子,自古以来,则不你受贫。(孝友云)父亲,可是那几个古人受贫来?(正末唱)想当初苏秦未遇遭贫困,有一日他那时来,也可便腰挂黄金印。咱人翻手是雨,合手是云。那尘埃中埋没杀多才俊,(带云)你看那人也,则是时运未至。(唱)他可敢一世里不如人。(云)小大哥,将一领绵团袄来。(张孝友做拿衣服科,云)绵团袄在此。(正末云)汉子。(唱)

【天下乐】我与你这一件衣服旧换做新,(云)再将五两银子来。(张孝友取银科,云)五两银子在此。(正末云)这银子呵,(唱)我与你做盘也波缠,速离子俺门。(邦老云)救活了小人的性命,又与小人许多银子:此恩将何以报?(正末云)汉子,这衣服和银子。(唱)也则是一时间周急,添你气分。(邦老云)多谢你老人家。(正末云)汉子,你着志者,(唱)有一日马颏下缨似火,头直上伞盖似云,愿哥哥你可便为官早立身。

(云)小大哥,你扶他下楼去。(邦老云)多亏了老人家救了我性命。今生已过,那生那世做驴做马,填还你的恩债也?(张孝友云)一条好大汉。我这家私里外。早晚索钱,少个护臂。我有心待认义他做个兄弟,未知他意下如何?我试问他咱。兀那汉子,你如今多大年纪?(邦老云)致二十五岁。(张孝友云)我长你五岁,我可三十岁也。我有心认义做个兄弟,你意下如何?(邦老云)休看小人吃的,则看小人穿的,休斗小人耍。(张孝友云)我不斗你耍。(邦老云)休道做兄弟,便那笼驴把马,愿随鞭镫。(邦老做拜科)(张孝友云)你休拜。张孝友,你好粗心也,不曾与父亲母亲商量,怎好就认义这个兄弟?兄弟,我不曾与父亲母亲商量。若是肯呵,是你千万之喜;若是不肯呵,我便多赍发与你些盘缠。你则在楼下等一等。(做见正末科,云)父亲母亲,您孩儿有一桩事,不曾禀问父亲母亲,未敢擅便。(正末云)孩儿有甚么话说?(张孝友云)恰才冻倒的那个人,您孩儿想来,家私里外,早晚索钱,少一个护臂。我待要认义他做个兄弟,未知父母意下如何?(正末云)恰才那个人姓陈名个虎字,生的有些恶相,则不如多赍发他盘缠,着他回去了罢。(张孝友云)父亲不妨事,您孩儿眼里偏识这等好人。(正末云)既是你心里要认他呵,着他上楼来。(张孝友云)谢了父亲母亲者。(做见邦老科,云)兄弟,父亲母亲都肯了也,你上楼见父亲母亲去咱。(邦老做见科)(正末云)兀那汉子,我这小大哥要认你做个兄弟,你意下如何?(邦老云)笼驴把马,愿随鞭镫。(正末云)你看他一问一个肯。(张孝友云)兄弟,拜了父亲母亲咱,(邦老做拜科)(张孝友云)父亲母亲,叫媳妇儿与兄弟相见如何?(正末云)孩儿这敢不中么?(张孝友云)父亲不妨事,我眼里偏识这等好人。(正末云)随你,随你。(张孝友云)大嫂,与兄弟相见咱。兄弟,与你嫂嫂厮见。(邦老做拜旦儿科,云)嫂嫂,我唱喏哩。(旦儿云)丕!那眼脑恰像个贼也似的。(邦老背云)一个好妇人也。(正末云)小大哥,着他换衣服去。(张孝友云)你且换衣服去。(邦老下)(外扮赵兴孙带枷锁同解子上)(赵兴孙云)自家赵兴孙,是徐州安山县人氏。因做买卖到这长街市上,见一个年纪小的打那年纪老的。我向前谏劝,他坚意不从,被我扌班过那年纪小的来则打的一拳,不恇就打杀了。当被做公的拿我到官。本该偿命,多亏了那六案孔目救了我的性命,改做误伤人命,脊杖了六十,迭配沙门岛去。时遇冬天,下着这等大雪,身上单寒,肚中饥馁。解子哥,这一家必然是个财主人家。我如今叫化些儿残汤剩饭,吃了呵慢慢的行。我
来到这楼直下,爹爹奶奶,叫化些儿波。(正末云)小大哥,你看那楼下面一个披枷带锁的人也,可怜的,与他些饭儿吃么。(张孝友云)理会的,待我下楼看去咱。(做下楼见赵兴孙,云)兀那后生,你那里人氏?姓甚名谁?因甚么这等披枷带锁?(赵兴孙云)孩儿徐州安山县人氏,姓赵名兴孙。因做买卖到长街市上,有一个年纪小的打那年纪老的。我一时间路见不平,将那年纪小的来只一拳打杀了,被官司问做误伤人命,脊杖了六十,迭配沙门岛去。时遇雪天,身上无衣,肚中无食,特来问爹爹奶奶讨些残汤剩饭咱。(张孝友云)原来为这般,你且等着。(见正末云)父亲,孩儿问来了,这一个是打杀了人发配去的。(正末云)哦!他是犯罪的人也,不知官府门中屈陷了多多少少,我那里不是积福处。小大哥,你且着他上楼来,等我问他。(张孝友唤科,云)兀那囚徒,你上楼来。(解子跟赵兴孙见科)(正末云)我问你那里人氏?姓甚名谁?因甚这般披枷带锁的?你说与我听咱。(赵兴孙云)孩儿徐州安山县人氏,姓赵名兴孙。因做买卖到长街市上,有一个年纪小的打那年纪老的。我一时间路见不平,将那年纪小的则一拳打杀了,被官司问做误伤人命,脊杖了六十,迭配沙门岛去。时遇雪天,身上无衣,肚里无食,特来讨些残汤剩饭咱。(正末云)嗨!俺婆婆也姓赵,五百年前安知不是一家?小大哥,将十两银子、一领绵团袄来。(张孝友云)银子、绵袄都在此。(卜儿云)兀那汉子,老爹与你十两银子,绵团袄一件。我无甚么与你,只这一只金钗做盘缠去。(赵兴孙云)多谢老爹奶奶。小人斗胆,敢问老爹奶奶一个名姓也,等小人日后结草衔环,做个报答。(正末云)汉子,俺叫做金狮子张员外,奶奶赵氏,小大哥张孝友,还有一个媳妇儿是李玉娥,你牢记者。(赵兴孙云)老爹是金狮子张员外,奶奶赵氏,小大哥张孝友,大嫂李玉娥。小人印板儿似记在心上。小人到前面死了呵,那生那世,做驴做马,填还这债。若不死呵,但得片云遮顶。此恩必当重报也。(做拜?下楼科)(邦老冲上,云)呸!我两个眼里见不的这等穷的。你是甚么人?(赵兴孙云)小人是赵兴孙。(邦老云)你认的我么?(赵兴孙云)你是谁?(邦老云)则我是二员外。(赵兴孙做叫科,云)二员外。(邦老云)住!住!住!你不要叫,你拿的是甚么东西?(赵兴孙云)老爹与了我十两银子,一领绵团袄;奶奶又是一只金钗,着我做盘缠的。(邦老云)父亲母亲好小手儿也,则与的你这些东西。你将过来。我如今去对父亲母亲说,还要多多的赍发你些盘缠。你则在这楼下等着。(邦老见正末科,云)父亲,楼
下这个披枷带锁的。可惜与了他偌多东西,不如与您孩儿做本钱,可不好也?(正末云)婆婆,你觑波,陈虎,我这家私早则由了你那。(邦老云)看了那厮嘴脸,一世不能勾发迹。那眉下无眼筋,口头有饿纹。到前面不是冻死。便是饿死的人也。(正末云)噤声!(唱)

【后庭花】你道他眉下无眼筋,你道他兀那口边厢有饿纹。可不道马向那群中觑,陈虎口床我则理会得人居在贫内亲。(邦老云)可惜偌多钱与了这厮,他那里是个掌财的?(正末唱)你将他来恶抢问,他如今身遭危困。你将他恶语喷,他将你来死记恨。恩共仇您两个人,是和非俺三处分,怎劈手里便夺了他银?(云)嗨!陈虎,我恰才与了他些钱钞,你劈手里夺将来。知道的便是你夺了,有那不知道的,只说那张员外与了人些钱钞,又着劈手的夺将去。(唱)

【青哥儿】陈虎口床,显的我言而、言而无信,(带云)张孝友,(唱)你也忒眼内、眼内无珍。(带云)恰才两个人呵,(唱)他如今迭配遭囚锁缠着身,不得风云,困在埃尘。你道他一世儿为人,半世儿孤贫,气忍声吞,何日酬恩?则你也曾举目无亲,失魄亡魂,绕户踅门,鼓舌扬唇,唱一年家春尽一年家春。陈虎口床,你也曾这般穷时分。

(云)陈虎,你将那东西还与他去。(张孝友云)兄弟,你怎么这等?将来我送与他去。(见赵兴孙科,云)这东西为甚么不将的去?(赵兴孙云)恰才那个二员外夺过盘缠去了也。(张孝友云)汉子,他不是二员外。他姓陈名虎,也是雪堆儿里冻倒了的。我救了他,我认他做了个兄弟。你休怪咱。盘缠都在这里,你将的去。(赵兴孙做谢科,云)陈虎,你也是雪堆儿里冻倒的,将我银两衣服劈手夺将去了。我有恩的是张员外一家儿,有仇的是陈虎那厮。我前街里撞见,一无话说;后巷里撞见,一只手揪住衣领,去那嘴缝鼻凹里则一拳。哎哟!挣的我这棒疮疼了。陈虎口床,咱两个则休要轴头儿厮抹着。(同解子下)(正末云)婆婆,陈虎那厮恰才我说了他几句,那厮有些怪我,我着几句言语安伏他咱。陈虎孩儿,我恰才说了你几句,你可休怪老夫。我若不说你几句呵,着那人怎生出的咱家这门?陈虎孩儿,你记的那怨亲不怨疏么?(邦老云)您孩儿则是干家的心肠,可惜了这钱钞与那穷弟子孩儿。(正末唱)

【赚煞尾】岂不闻一饭莫忘怀,睚眦休成忿。这厮他记小过忘人大恩,这厮他胁底下插柴不自稳,那里也敬老怜贫。他怒嗔嗔,劈手里夺了他银。(带云)不争你夺将来了呵。(唱)显的我也惨,他也羞,陈虎口床,你也狠。(云)陈虎孩儿。自古以来,有两个贤人,你学一个,休学一个。(邦老云)父亲,您孩儿学那一个?(正末唱)你则学那灵辄般报恩。(邦老云)不学那一个?(正末唱)休学那庞涓般雪恨。休!休!休!我劝您这得时人,可便休笑恰才那失时人。(下)

(张孝友云)兄弟,父亲恰才说了几句,你休怪也。(邦老云)父亲说的是。哥哥,我索钱去咱。(诗云)员外有金银,认我做亲人。我心还不足,则恨赵兴孙。(下)


第二折

(张孝友同兴儿上,云)欢喜未尽,烦恼到来。自从认了个兄弟。我心间甚是欢喜。不想我这浑家腹怀有孕。别的女人怀胎十个月分娩,我这大嫂十八个月不分娩,我好生烦恼。兄弟索钱去了,我且在这解典库中闷坐咱。(邦老上,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家陈虎的便是。这里也无人,我平昔间做些不恰好的勾当,我那乡村里老的每便道:陈虎,你也转动咱。我便道:老的每,我这一去,不得一拳儿好买卖不回来,不得一个花朵儿也似好老婆,也不回来。不想到的这里,染一场冻天行病症,把盘缠都使的无了。少下店主人家房宿饭钱,把我推抢出来。肯分的冻倒在这一家儿门前,救活了我性命。又认义我做兄弟。一家儿好人家都在俺的手里。那一应金银粮食,也还不打紧,一心儿只看上我那嫂嫂。我如今索钱回来了,见俺哥哥去。下次小的每,哥哥在那里?(兴儿云)在解典库里。(见科,云)哥哥,我索钱回来了也。(张孝友云)兄弟,你吃饭未曾?(邦老云)我不曾吃饭哩。(张孝友云)你自吃饭去,我心中有些闷倦。(邦老出门云)且住者。陈虎也,你索寻思咱,莫非看出甚么破绽来?往常我哥哥见我,欢天喜地;今日见我,有些烦恼。陈虎,你是个聪明的人,必然见我早晚吃穿衣饭定害他了。因此上恩多也深。我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辞了俺哥哥,别处寻一拳儿买卖可不好?(做见张孝友云)哥哥也,省的恩多怨深。我家中稍将书信来,教我回家去。只今日就辞别了哥哥,还俺徐州去也。(张孝友云)兄弟,敢怕下次小的每有甚么的说你来?(邦老云)谁敢说我?(张孝友云)既然无人说你,你怎生要回家去?(邦老云)哥哥,君子不羞当面。每日您兄弟索钱回来,哥哥见我欢喜,今日见我烦恼。则怕您兄弟钱财上不明白,不如回去了罢。(张孝友云)兄弟,你不知道我心上的事。这里无别人,我与你说。别的女人怀身十月满足分娩,您嫂嫂怀了十八个月,不见分娩,因此上烦闷。(邦老云)原来为这个。哥哥早对您兄弟说,这早晚嫂嫂分娩了多时也。(张孝友云)你怎么说?(邦老云)我那徐州东岳庙至灵至圣,有个玉杯珓儿,掷个上上大吉,便是小厮儿;掷个中平,便是个女儿;掷个不合神道,便是鬼胎。我那里又好做买卖,一倍增十倍利钱。(张孝友云)既是这等,我和你两个掷杯珓儿去来。(邦老云)我和你去不济事,还得怀身的亲自去掷杯珓儿,便灵感也。(张孝友云)咱与父亲说知去。(邦老云)住、住、住!则除你和我知嫂嫂知,第四个人知道,就不灵了。(张孝友云)你也说的是。多收拾些金珠财宝,一来掷杯珓,二来就做买卖,走一遭去。(同下)
(兴儿上,云)奶奶,陈虎拐的小大哥、嫂嫂两口儿去了也。(卜儿上,云)奶奶,陈虎拐的小大哥、嫂嫂两口儿去了也。(卜儿上,云)你可不早说,我是叫老的咱。(卜儿做叫科,云)老的,老的。(正末上,云)婆婆做甚么?(卜儿云)陈虎搬调的张孝友两口儿走了也。(正末云)婆婆,我当初说甚么来?咱赶孩儿每去者。(做赶科)(唱)

【越调】【斗鹌鹑】气的来有眼如盲、有口似哑。您两个绿鬓朱颜,也合问您这苍髯皓发。不争你背母抛爹,直闪的我形孤也那景寡。婆婆,他可便那里怕人笑,怕人骂,只待要急煎煎挟橐携囊,稳拍拍乘舟骗马。

【紫花序儿】生刺刺弄的来人离财散,眼睁睁看着这水远山长,痛煞煞间隔了海角天涯。(哭科,云)天那,怎么有这一场诧事?儿也,则被你忧愁杀我也。(卜儿云)张孝友孩儿挈了媳妇儿,带了许多本钱,敢出去做买卖么?(正末唱)元来他,将着些价高的行货,(带云)钱钞可打甚么不紧?(唱)天那,怎引着那个年小的浑家。倘或间有些儿争差,儿也,将您这一双老爹娘,可便看个甚么。畅好是心粗胆大,不争你背井离乡,谁替俺送酒供茶?

(卜儿云)老的,俺和你索便赶他去。(正末行科,云)咱来到这黄河岸边,许多的那船只,咱往那里寻他去?咱则这里跪者,若是张孝友孩儿一日不下船来,咱跪他一日;两日不下船来,跪两日。着那千人万人骂也骂杀他。(张孝友同旦儿上,云)兀的不是父亲母亲。(卜儿云)两个孩儿那里去?痛杀我也。(正末云)哎哟,张孝友孩儿,则被你苦杀我也。(唱)

【小桃红】可兀的好儿好女都做眼前花,倒不如不养他来罢。(张孝友云)父亲母亲休慌,您孩儿掷杯珓儿便回来。(正末唱)这打珓儿信着谁人话?无事也待离家。你爹娘年纪多高大,怎不想承欢膝下?刬的去问天买卦,(旦儿云)公公婆婆,俺掷了杯珓儿便回来哩。(正末唱)噤声!更和着个媳妇儿不贤达。(云)婆婆,你与我问孩儿每,他要到那里去掷甚么杯破儿?(卜儿见旦,云)媳妇儿,你两口如今要到那一处去掷杯珓儿来?(旦儿云)母亲不知,因为我怀胎十八个月不分娩,陈虎对张孝友说,他那徐州东岳庙至灵感,有个玉杯珓儿。掷个上上大吉,便是个小厮儿;掷个中平,便是个女儿;掷个不合神道,便是鬼胎。因此上要掷杯珓儿去。(卜儿云)是真个?我对员外说去。(见正末云)员外,我则道他两口儿为什么跟将陈虎去,如今媳妇儿身边的喜事,陈虎与张孝友孩儿说道,他那里徐州东岳庙至灵感,有个玉杯珓儿。若是掷个上上大吉,便是小厮儿;掷个中平,便是女儿;若是掷个不合神道,便是鬼胎。为这般要去掷杯珓儿哩。(正末云)噤声!(唱)

【鬼三台】我这里听言罢,这的是则好唬庄家。哎!儿也,你个聪明人怎便听他谎诈?那一个无子嗣缺根芽,妆了些高驮细马,和着金纸银钱将火化。更有那孝子贤孙儿女每打,早难道神不容奸,天能鉴察?(张孝友云)父亲,阴阳不可不信。(正末唱)

【紫花序儿】且休说阴阳的这造化,许来大个东岳神明,(云)媳妇儿靠后,(唱)他管你甚么肚皮里娃娃。我则理会的种谷得谷,种麻的去收麻。咱是个积善之家,天网恢恢不漏掐,这言语有伤风化。(张孝友云)陈虎说东岳神至灵感,掷杯珓儿便回来也。(正末唱)你休听那厮说短论长,那般的俐齿伶牙。(张孝友云)父亲,您孩儿好共歹走一遭去。父亲不着您孩儿去呵,我就着这压衣服的刀子,觅个死处。(卜儿云)孩儿怎下的闪了俺也?(做悲科)(正末云)既然孩儿每要去,常言道:心去意难留,留下结冤仇。婆婆,你问孩儿有甚么着肉穿的衣服将一件来?(见旦科,云)媳妇儿,张孝友孩儿,有甚么着肉穿的衣服将一件来。(旦儿云)婆婆,行李都去了,只这的是张孝友一领汗衫儿。(卜儿云)老的,行手都去了。只有这一领汗衫儿。(正末云)这个汗衫儿,婆婆,你从那脊缝儿停停的拆开者。(卜儿云)有随身带着的刀儿,我与你拆开了也。(正末云)孩儿,你两口儿将着一半儿,俺两口儿留下这一半儿。孩儿。你道我为甚么来?则怕您两口儿一年半载不回来呵,思想俺时,见这半个衫儿,便是见俺两口儿一般。俺两口儿有些头痛额热,思想你时,见这半个衫儿,便是见您两口儿一般。孩儿,你将你的手来。(张孝友云)兀的不是手。(做咬科)(张孝友云)哎哟!父亲。你咬我这一口我不疼?(正末云)你道是疼么?(张孝友云)你咬我一口。我怎的不疼?(正末云)我咬你这一口儿,你害疼呵。想着俺两口儿从那水扑花儿里,抬举的你成人长大。你今日生各支的撇了俺去呵,你道你疼,俺两口儿更疼哩。(卜儿云)老的,俺则收着这汗衫儿,便是见孩儿一般。(正末唱)

【调笑令】将衫儿拆下,就着这血糊刷,哎!儿也,可不道世上则有莲子花。我如今别无甚么弟兄并房下,倘或间俺命掩黄沙。则将这衫儿半壁匣盖上搭,哎!儿也,便当的你哭啼啼拽布拖麻。(邦老云)你觑着,兀的不火起了也。早些开船去。(张孝友云)俺趁着船快走,快走。(同旦儿,邦老下)(正末云)孩儿去了也。哎哟!兀的不苦痛杀我也。(唱)

【络丝娘】好家私水底纳瓜,亲子父在拳中的这掿沙。寺门前金刚相厮打,哎!婆婆也,我便是佛啰也理会不下。

(云)婆婆,你看是谁家火起?(内叫科,云)张员外家火起了也。(卜儿云)老的也,似此怎了?(正末云)婆婆,你看好大火也。(唱)

【幺篇】我则听的张员外家遗漏火发,哎哟!天那,唬得我立挣痴呆了这半霎。待去来呵,长街上列着兵马,哎!婆婆也,我可是怕也那不怕。(卜儿云)老的,眼见一家儿烧的光光儿了也,教俺怎生过活咱?(正末唱)

【耍三台】我则见必律律狂风飒,将这焰腾腾火儿刮。摆一街铁茅水瓮,列两行钩镰刊这麻搭。(内叫科,云)街坊邻舍,将为头儿失火的拿下者。(正末唱)则听得巡院家高声的叫吖吖,叫道将那为头儿失火的拿卜。天那!将我这铜斗儿般大院深宅,苦也啰!苦也啰!可怎生烧的来剩不下些根椽片瓦?

【青山口】我则见这家、那家,斗交杂,街坊海救火那。我则见连天的大厦、大厦,声刺剌,被巡军横拽塌。家私、家私且莫夸,算来、算来都是假。难镇难压,空急空巴,总是天折罚。他也波,他不瞅咱,咱也波,咱可怜他。只看张家往日豪华,如今在那搭?多不到半合儿把我来作为傒幸杀。

(卜儿云)老的,俺许来大家缘家计尽皆没了。苦痛杀俺也。(正末云)火烧了家缘家计都不打紧,我那张孝友儿也。(哭科)(唱)

【收尾】我直从那水扑花儿抬举的偌来大,您将俺这两口儿生各支的撇下,空指着卧牛城内富人家。(卜儿云)咱如今往那里去好?(正末云)哎!婆婆也。我和你如今往那里去?只有个沿街儿叫化,学着那一声儿哩。(卜儿云)老的,是那一声?(正末云)婆婆也,你岂不曾听见那叫化的叫?我学与你听:那一个舍财的爹爹妈妈哦。(唱)少不的悲田院里,学那一声叫爹妈。(同下)


第三折

(邦老上,云)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我陈虎只因看上了李玉娥,将他丈夫撺在黄河里淹死了。那李玉娥要守了三年孝满,方肯随顺我。我怎么有的这般慢性?我道莫说三年,便三日也等不到。他道你便等不得三年,也须等我分娩了,好随顺你,难道我耽着这般一个大肚子,你也还想别的勾当哩?谁知天从人愿,到的我家不上三日,就添了一个满抱儿小厮,早已过了一十八岁。那小厮好一身本事,更强似我。只是我偏生见那小厮不得,常是一顿打就打一个小死,只要打死了他方才称心。却是为何?常言道:翦草除根,萌芽不发。那小厮少不的打死在我手里。大嫂,将些钱钞来与我,我与弟兄每吃酒去来。(下)(旦儿上,云)自家李玉娥。过日月好疾也。自从这贼汉将俺员外推在河里,今经十八年光景。我根前添了一个孩儿,长成一十八岁,依了那贼汉的姓,叫做陈豹,每日在山中打大虫。怎这早晚还不回家来吃饭哩?(小末同俫儿上)(小末诗云)每日山中打虎归,窝弓药箭紧身随。男儿志气三千丈,不取封侯誓不灰。自家陈豹,年长一十八岁,臂力过人,十八般武艺,无有不拈,无有不会。每日在于山中,下窝弓药箭,打大虫耍子。今日正在那里演习些武艺,忽然看见山坡前走将一个牛也似的大虫。我拈弓在手,搭箭当弦,"口床"的一声射去,正中大虫。我待要拿那大虫去,不知那里,走将几个小厮来,倒说是他每打死的大虫。咄!我且问你,你怎生打杀那大虫来?(俫儿云)我一只手揝住头,一只手揝住尾,当腰里则一口咬死的。你倒省气力,要混赖我的行货,我告诉你家去。陈妈妈。(旦儿云)是谁门首叫我?开开这门。你做甚么?(俫儿云)妈妈,我辛辛苦苦打杀的一个大虫。只这一张皮也值好几两银子,怎么你家儿子要赖我的?(旦儿云)小哥,你将的去罢。(俫儿云)我儿也,不看你娘面上,我不道的饶了你哩。(下)(旦儿云)陈豹,你家来,你跪着。教你休惹事,你又惹事。你倘着我打你,等你好记的。(小末云)母亲打则打,休闪了手。(旦儿云)且住者,倘或间打的孩儿头疼额热,谁与他父亲报仇?陈豹,我不打你,且饶你这一遭儿。(小末云)母亲打了倒好。母亲若不打呵,说与父亲,这一顿打又打一个小死。(旦儿云)我也不打你,也不对你父亲说。(小末云)不与父亲说,谢了母亲也。(旦儿云)孩儿,你学成十八般武艺,为何不去进取功名?(小末云)您孩儿欲待应武举去,争奈无盘缠上路。(旦儿云)既然你要应武举去,来!我与你些碎银两,一对金凤钗做盘缠。(小末云)今日是个吉日良辰,辞别了母亲,便索长行也。(做拜?
?(旦儿云)陈豹,你记者,若到京师,寻问马行街竹竿巷,金狮子张员外老两口儿。寻见呵,你带将来。(小末云)母亲,他家和咱是什么亲眷?(旦儿云)孩儿你休问他,他家和咱是老亲。(小末云)您孩儿经板儿记在心头。母亲,孩儿出门去也。(旦儿云)陈豹,你回来。(小末云)母亲有甚么话说?(旦儿云)你若见那两口儿,你便带将来。(小末云)您孩儿记的,我出的这门来。(旦儿云)陈豹,你回来。(小末云)母亲,有的话一发说了罢。(旦儿云)我与你这块绢帛儿,你见了那老两口儿,只与他这绢帛儿,他便认的咱是老亲。(小末云)理会的。(旦儿云)孩儿去了也。眼观旌节旗,耳听好消息。(下)(外扮长老上,诗云)近寺人家不重僧,远来和尚好看经。莫道出家便受戒,那个猫儿不吃腥。小僧相国寺住持长老。今有陈相公做这无遮大会,一应人等都要舍贫散斋,小僧已都准备下了。这早晚相公敢待来也。(小末领杂当上,云)下官陈豹,到于都下,演武场中比射,只我三箭皆中红心,中了武状元,授了下官本处提察使。自从母亲分付我寻这马行街竹竿巷金狮子张员外那两口老的,那里寻去?如今在相国寺中散斋济贫。数日前我与长老钱钞,与下官安排斋供,须索拈香走一遭去。可早来到了也。(见长老科,云)老和尚,多生受你。(长老云)相公,请用些斋食。(小末云)下官不必吃斋,只等贫难的人来时,老和尚与我散斋者。(正末同卜儿薄蓝上,云)叫化咱!叫化咱!可怜见俺许来大家私,被一场天火烧的光光荡荡,如今无靠无依,没奈何,长街市上,有那等舍贫的财主波,救济俺老两口儿佛啰。(唱)

【中吕】【粉蝶儿】我绕着他后巷的街,叫化些剩汤和这残菜,我受尽了些雪压波风节。猛想起,十年前,兀那鸦飞不过的田宅。甚么是月值年灾?可便的眼睁睁一时消坏。

(卜儿云)老的也,可怎生无一个舍贫的?(正末唱)

【醉春风】那舍贫的波众檀樾,救苦的波观自在。肯与我做场儿功德散分儿斋?可怎生再没个将俺来睬!睬!(卜儿云)老的也,兀那水床上热热的蒸饼,我要吃一个儿。(正末云)婆婆,你道甚么哩?(卜儿云)我才见那水床上热热的蒸饼,我要吃一个儿。(正末云)婆婆,你道那水床上热热的蒸饼你要吃一个儿?不只是你要吃,赤紧的咱手里无钱呵,可着甚的去买那。(唱)佛啰但得那半片儿羊皮,一头儿藁荐,哎!婆婆口来,我便是得生他天界。

(云)婆婆。(卜儿云)老的,你叫我怎么的。(正末云)我叫了这一日街,我可乏了也,你替我叫些儿。(卜儿云)你着谁叫街?(正末云)我着你叫街。(卜儿云)你着我叫街,倒不识羞。我好歹也是财主人家女儿,着我如今叫街。我也曾吃好的,穿好的。我也曾车儿上来,轿儿上去。谁不知我是金狮子张员外的浑家。如今可着我叫街,我不叫。(正末云)你道甚么哩?(卜儿云)我不叫。(正末云)你道你是好人家儿,好人家女,也曾那车儿上来,轿儿上去,那里会叫那街?偏我不是金狮子张员外,我是胎胞儿里叫化来?赤紧的咱手里无钱那。我要你叫。(卜儿云)我不叫!我不叫!(正末云)我要你叫!要你叫!(卜儿云)我不叫!我不叫!(正末云)你也不叫,我也不叫,饿他娘那老弟子。(卜儿做悲科)(正末云)婆婆,你也说的是,你是那好人家儿,好人家女,你那里会叫那街。罢!罢!罢!我与你叫。(卜儿云)你是叫咱。(正末云)哎哟!可怜见俺被天火烧了家缘家计,无靠无捱,长街市上,有那等舍贫的叫化些儿波。(唱)

【快活三】哎哟!则那风吹的我这头怎抬?雪打的我这眼难开。则被这一场家天火破了家财,俺少年儿今何在?

(卜儿云)嗨!争奈俺两口儿年纪老了也。(正末唱)

【朝天子】哎哟!可则俺两口儿都老迈,肯分的便上该,天哪!天哪!也是俺注定的合受这饥寒债。我如今无铺无盖,教我冷难挨。肯分的雪又紧风偏大,到晚来可便不敢番身,拳成做一块。天哪!天哪!则俺两口儿受冰雪堂地狱灾,我这里跪在,大街,望着那发心的爷娘每拜。

(卜儿云)老的,这般风又大,雪又紧。俺如今身上无衣,肚里无食,眼见的不是冻死,便是饿死的。(正末唱)

【四边静】哎哟!正值着这冬寒天色,破瓦窑中又无些米柴。眼见的冻死尸骸,料没个人瞅睬。谁肯着半掀儿家土埋,老业人眼见的便撇在这荒郊外。(杂当上,云)兀的那老两口儿,比及你在这里叫化,相国寺里散斋哩。你那里求一斋去不好那?(正末云)多谢哥哥。元来相国寺里散斋。婆婆,去来,去来。(卜儿云)老的也。俺往那里叫化去?(正末唱)

【普天乐】听言罢不觉笑咍咍,我这里刚行刚蓦。把我这身躯强整,将我这脚步儿忙抬。(云)官人,叫化些儿波。(杂当云)无斋了也。(正末唱)哎!可道哩饿纹在口角头,食神在天涯外。不似俺这两口儿公婆每便穷的来煞,直恁般运拙也那时乖。(云)官人也。(唱)但的他残汤半碗充实我这五脏,(带云)不济事!不济事!(唱)哎!婆婆也,咱去来波,可则索与他日转千街。

(杂当云)你来早一步儿可好,斋都散完了也。(正末云)官人,可怜见。叫化些儿波。(杂当云)无了斋也。(小末云)为甚么大呼小叫的?(杂当云)门首有两个老的,讨斋来的迟,无了斋也。(小末云)老和尚,有下官的那一分斋,与了那两口儿老的吃罢。(杂当云)理会的。兀那老的,你来的迟,无有斋了。这个是相公的一分斋。与你这老两口儿,你吃了。你过去谢一谢那相公去。(正末云)多谢了。婆婆,你吃些儿,我也吃些儿,留着这两个馒头,咱到破瓦窑中吃。婆婆,你送这碗儿去。(卜儿云)我送这碗儿去。(正末云)就谢一谢那官人。(卜儿云)我知道。(见小末做拜科,云)积福的官人,今世里为官受禄,到那生那世,还做官人。(做认小末科)(小末云)这老的怎生看我?(卜儿云)官人官上加官,禄上进禄,辈辈都做官人。(出门科)这官人好和那张孝友孩儿厮似也。仔细打看,全是我那孩儿。我对那老的说去,着他打这弟子孩儿。(见末云)老的也,也喜欢咱。(正末云)甚么那,婆婆?(卜儿云)你笑一个。(正末云)我笑甚么?(卜儿云)你笑。(正末云)哦!我笑?(做笑科)(卜儿云)你大笑。(正末做大笑科)(卜儿云)你也是个傻老弟子孩儿,如今咱那张孝友孩儿有了也。(正末云)在那里?(卜儿云)原来散斋的那官人,正是张孝友孩儿。(正末云)婆婆,真个是?(卜儿云)我的孩儿,如何不认的?我这眼不唤做眼,唤做琉璃葫芦儿,则是明朗朗的、(正末云)是真个?我过去打这弟子孩儿。婆婆,可是也不是?(卜儿云)我这眼则是琉璃葫芦儿。(正末云)我则记着你那琉璃葫芦儿。(卜儿云)则是个明朗朗的。(正末见小末,云)生忿忤逆的贼也。(小末云)长老,他唤你哩。(长老云)相公,他唤你哩。(正末唱)

【上小楼】甚风儿便吹他到来?也有日重还乡界。则俺这烦烦恼恼,哭哭啼啼,想杀我儿也怨怨哀哀。到如今可也便欢欢爱爱,潇潇洒洒,无妨无碍。(小末云)兀那老的,你说甚么那?(正末云)生忿忤逆的贼也。(唱)哎!怎把这双老爹娘做外人看待?(卜儿云)老的,他正是我的儿。(小末云)兀那老的,你说甚么我的儿?我且问你,你那儿可姓甚么那?(正末云)我的儿姓张,叫做张孝友。(小末云)兀的你孩儿姓张,是张孝友。我姓陈,是陈豹。你怎生说我是你的儿?(卜儿云)呀!他改了姓也。(小末云)你的孩儿去时,多大年纪?(正末云)他去时三十岁也,去了十八年,如今该四十八岁。(小末云)你的孩儿去时三十岁,去了十八年,如今该四十八岁,这等说将起来,你那孩儿去时节我还不曾出世哩。(正末云)婆婆,不是了也。(卜儿云)我道不是了么。(正末云)可不道你这眼是琉璃葫芦儿?(卜儿云)则才寺门前挤破了也。(小末云)兀那老的,你那孩儿怎生与下官面貌相似?你试说与我听咱。(正末云)官人听我说波。(唱)

【幺篇】您两个恰便似一个印盒、印盒里脱将下来。您两个都一般容颜,一般模样,一般个身材。哎!我好呆,也合该,十分宁奈。(云)相公,恕老汉生纪老了。(唱)我老汉可便眼昏花,错认了你个相公休怪。

(正末做跪拜请罪科)(小末云)兀那老的拜将下去,我背后恰便似有人推起我来一般。莫不这老的他福分倒大似我?我不怪你,你回去。(正末云)多谢了官人。(小末云)你且回来。(正末云)官人莫非还怪着老汉么?(小末云)我说道不怪,怎么还怪着你?我见你那衣服破碎,与你这块绢帛儿补了你那衣服,你将的去。(正末云)多谢了官人。这个官人又不打我,又不骂我,又与我这块绢帛儿,着我补衣服。我是看咱。(哭科,云)我道是甚么来?原来是我那孩儿临去时留下的那半壁汗衫儿。哎!这有甚么难见处,眼见的是那婆子恰才过来谢那官人,笃速速的掉了。我如今问他,若是有呵。便是那官人的。若是没呵,我可不到的饶了他哩。婆婆,俺那孩儿的呢?(卜儿云)孩儿的甚么?(正末云)孩儿临去时留下的那半壁汗衫儿在那里?(卜儿云)我恰才忘了。你又题将起天。我为那汗衫呵,则怕掉了,我牢牢的揣在我这怀里。(做取科,云)兀的不是我孩儿的?(正末云)我这里也有半壁儿。(卜儿云)你那里得来?(正末云)咱是比着,可不正是我那孩儿的汗衫儿那?(做悲科,云)哎哟,眼见的无了我那孩儿也。兀的不苦痛杀我也。(唱)

【脱布衫】我这里便觑绝时雨泪盈腮,不由我不感叹伤怀。则被你抛闪杀您这爹爹和您奶奶,婆婆也,去来波,问俺那少年儿是在也不在?

(见小末云)官人,这半壁汗衫儿不打紧,上面干连着两个人的性命哩。(小末云)你看这老的波,怎生干连着两个人性命?你是说一谝,我是听咱。(正末唱)

【小梁州】想当初他一领家这衫儿是我拆开,不俫问相公这一半儿那里每可便将来?(小末云)你为甚么这等穷暴了来?(正末唱)想着俺那二十年前有家财,(小末云)你姓甚名谁?(正末唱)则我是张员外。(小末云)哦,张员外!你在那里居住?(正末唱)我家住、住在马行街。

(小天云)你家曾为甚么事来?(正末唱)

【幺篇】只为那当年认了个不良贼,送的俺一家儿横祸非灾。(小末云)你那孩儿那里去了?(正末唱)俺孩儿听了他胡言乱道巧差排,便待离家乡做些买卖,(小末云)他曾有书信来么?(正末云)俺孩儿去了十八年也。(唱)只一去不回来。

(小末云)兀那老两口儿,你莫不是金狮子张员外么?(正末云)则我便是金狮子张员外,婆婆赵氏。官人曾认的个陈虎么?(小末云)谁将俺父亲名姓叫?(正末云)你还认的个李玉娥么?(小末云)这是我母亲的胎讳。你怎生知道?(正末云)咱都是老亲哩。(卜儿云)老的。我想起来了也。这厮正是媳妇儿怀着十八个月不分娩,生这个弟子孩儿那。(小末云)既是老亲,你老两口儿跟我去来,(正末云)婆婆。他要带将俺去哩。咱去不去?(卜儿云)休去!(正末云)为甚的?(卜儿云)说道一路上有强人哩。(正末云)有甚么强人?敢问官人要带我去时。着我在那里相等?(小末云)我与你些碎银,到徐州安山县金沙院相等,你老两口儿小心在意者。(正末唱)

【耍孩儿】你将这衫儿半壁亲稍带,只说是马行街公婆每都老惫。官人呵。这言语休着您爷知,(小末云)怎生休着他知道?(正末唱)则去那娘亲上分付明白。则要你一言说透千年事,俺也不怕十谒朱门九不开。那贼汉当天败,婆婆,这也是灾消福长,苦尽甘来。

(云)婆婆,我和你去来,去来。(唱)

【煞尾】我再不去佛风召,佛风召将我这头去磕,天那,天那将我这手去掴。我但能勾媳妇儿觑着咱这没主意的公婆拜,我今日先认了那个孙儿大古来啋。(同卜儿下)

(小末云)老和尚多累了。下官则今日收拾行程,还家中去来。云)亲承母亲命,稍带汗衫来。谁知相国寺,即是望乡台。(下)


第四折

(邦老同旦儿上)(邦老云)自家陈虎的便是。我这一日吃酒多了,那小厮不知被母亲唆使他那里去,至今还不回来,莫不是去做贼那?(旦儿云)他应武举去了也。(邦老云)既是应武举去了,不得官教他不要来见我。今日有些事干,我要到窝弓峪里寻个人去。大嫂,你看着家者。(下)(旦儿云)这贼汉去了。我到门首觑着,看有甚么人来?(小末上,云)下宫陈豹。自相国寺见了那两口儿老的,我稍带将来了。下官先到家中见母亲走一遭去。可早来到咱家门首也。(做见拜科,云)母亲,您孩儿一举中了武状元,现授本处提察使。(旦儿云)孩儿得了官,兀的不喜欢杀我也。孩儿,那马行街张家两口儿老的你见来么?(小末云)那两口儿老的,孩儿寻见了,随后便来也。母亲,他和咱是甚么亲眷?(旦儿云)孩儿你休问他,他和咱是老亲。(小末云)便是老亲,也有近的,也有远的,母亲怎葫芦提只说老亲,不说一个明白与孩儿知道。(旦儿云)孩儿,我说则说,你休烦恼。(小末云)我不烦恼。(旦儿云)孩儿,你不知。兀那陈虎,不是你的父亲。咱也不是这里人,元是南京马行街竹竿巷人氏,金狮子张员外家媳妇。十八年前,陈虎将你父亲张孝友推在黄河里淹死了,你是我带将来生下的。那两口儿老的则他便是金狮子张员外。(小末云)母亲不说,您孩儿怎知?(做气死科)(旦儿云)孩儿苏醒着,不争你死了,谁与你父亲报仇?(小末醒科,云)这贼汉原来不是我的亲爷。母亲,那贼汉那里去了?(旦儿云)他到窝弓峪里寻个人去了。(小末云)这贼汉合死,他是一只虎,入窝弓峪里去,那得个活的人来?(诗云)我听说罢紧皱眉头,不觉的两泪交流。今朝去窝弓峪里,拿贼汉报父冤仇。(下)(旦儿云)孩儿拿陈虎去了。我听的说金沙院广做道场,超度亡魂,我也到那里去搭一分斋,追荐我亡末张孝友去来。(下)(赵兴孙做巡检上,云)自家赵兴孙的便是。自从那日张员外家斋发了我的盘缠,迭配沙门岛去。幸得彼处上司道我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屡次着我捕盗,有功加授巡检之职。因为这里窝弓峪是个强盗出没的渊薮,拨与我五百名官兵,把守这窝弓峪隘口,盘诘奸细,缉捕盗贼。我想当日若无张员外救我,可不死在沙门岛路上多时了?我有恩的是马行街竹竿巷金狮子张员外,院君赵氏,小大哥张孝友,大嫂李玉娥;有仇的是陈虎,似印板儿记在心上,不曾忘着哩。(诗云)感恩人救咱难苦,有仇的是他陈虎。知何日遂我心怀?报恩仇留名万古。(弓兵拿正末,卜儿上,云)有两口儿老的,背着一个包儿在此窝弓峪经过。小的每见他是面生可疑之人,拿来盘诘
者。(正末云)大王饶命咱。(弓兵喝科,云)不是大王,是巡检老爷。奉上司明文,把守窝弓峪,盘诘奸细的。(正末唱)

【双调】【新水令】您夺下的是轻裘肥马他这不公钱,俺如今受贫穷有如那范丹、原宪。(赵兴孙云)你两个老的那里去也?(正末唱)俺只问金沙院在那里?不想道窝弓峪经着您山前。(弓兵云)有甚么人事送些与老爷,就放了你去。(正末唱)可怜俺赤手空拳,望将军觑方便。

(赵兴孙云)兀那老的,你那里人氏,姓甚名谁?(正末云)老汉金狮子张员外,婆婆赵氏。(赵兴孙云)谁是金狮子张员外?(正末云)则老汉便是。(赵兴孙云)你认得我么?(正末云)你是谁?(赵兴孙云)我那里不寻,那里不觅员外?(诗云)我才听说罢笑欣欣,连忙扶起大恩人。你是那十八年前张员外,则我便是披枷带锁的赵兴孙。左右扶着员外、院君,受赵兴孙几拜。(正末云)将军休拜,可折杀老汉两口儿也。(赵兴孙云)员外怎生这般穷暴了来?(正末云)将军,只被陈虎那厮送了俺一家儿也。(赵兴孙云)小大哥、大嫂,都那里去了?(正末唱)

【小将军】休提起俺那小业冤,他剔腾了我些好家缘。(赵兴孙云)员外,偌大庄宅,可还在么?(正末唱)典卖了庄田火烧了俺宅院,(赵兴孙云)嗨!好可怜人也。(正末唱)直闪的俺这两口儿可也难过遣。(赵兴孙云)员外,你如今怎地做个营生,养赡你那两口儿来?(正末唱)

【清江引】到晚来枕着的是多半个砖,每日在长街上转。口叫爷娘佛,(赵兴孙云)也有肯舍贫的么?(正末唱)无人可怜见,(赵兴孙云)陈虎那厮好狠也。(正末唱)陈虎口来我和你便有甚么那个杀父母的冤?(赵兴孙云)看那厮也好模好样的,可怎生这等歹心?(正末唱)

【碧玉箫】那厮模样儿慈善,贼汉软如绵,心肠儿机变,贼胆大如天。(赵兴孙云)这元是小大哥认义他来。(正末唱)俺孩儿信他言、信他言搬上船。(赵兴孙云)大小哥去了多时也,曾有书信寄回么?(正末唱)他去了十八年,不能勾见,(赵兴孙云)员外,你这几年可在那里过活?(正末唱)哎哟!天哪!只俺两口儿叫化在这悲田院。

(赵兴孙云)谁想陈虎这般毒害!员外,那陈虎元是徐州人,这窝弓峪正是徐州地方,我务要拿住此贼,雪恨报仇。我先与你些碎银两做盘缠去,只在金沙院里等着我者(同下)(张孝友扮僧人上,诗云)一生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自家张孝友的便是。则从陈虎那厮推我在黄河里,多亏了打渔船救了我性命。今经十八年光景,好过的疾也。我如今在这金沙院舍俗出家。这几日有那舍钱的做好事。徒弟,与我动法器者。(正末同卜儿上,云)婆婆,金沙院里做好事哩,咱与孩儿插一简去来。(见科)(正末云)师父,俺特来插一简儿。(张孝友云)那里走将两口儿叫化的来?倒好面善。(正末云)俺怎生是叫化的?(张孝友云)你不是叫化的,是甚么?(正末云)俺是那沿门儿讨冷饭吃的。(张孝友云)左右一般。(正末云)当初也是好人家来。(张孝友云)兀那两口儿老的,你当初怎样的好人家?(正末云)师父,你听我说咱。(唱)

【沽美酒】若说着俺祖先,好家私似泼天,(张孝友云)老的,你敢说大话盖着我哩?(正末唱)俺正是披着蒲席说大言。(张孝友云)老的,你那家乡何处?本贯何方?(正末唱)若说着俺家乡,可便不远,祖居是住在梁园。

(张孝友云)你平日间做甚么营生买卖?(正末唱)

【太平令】则我在那马行街里开着座门面,师父也与你这花银权当做些经钱。(张孝友云)哦?他也在马行街住哩。老的,你可要看诵甚么经卷?(正末唱)梁武忏多看几卷,(张孝友云)再呢?(正末唱)消灾咒胜读几遍。告师父也可怜,可怜,我那命蹇,(张孝友云)你追荐甚么人?(正末唱)与俺个张孝友孩儿追荐。

(张孝友云)你追荐谁?(正末云)师父,我追荐亡灵张孝友。(张孝友云)这个正是我父亲母亲,我再问咱。你追荐甚么人?(正末云)追荐亡灵张孝友。(张孝友云)追荐甚么人?(正末云)你将我那银子来还我,另寻一个有耳朵的和尚念经去。(张孝友云)那个和尚没耳朵?这个正是父亲母亲。(拜科)父亲母亲,则我便是张孝友。(卜儿云)哎哟,有鬼也!有鬼也!(正末唱)

【雁儿落】则你这恶芒神休厮缠,我待超度你在这金沙院。可怜我每日家思念你千万遭,口店题道有十余遍。

(张孝友云)父亲母亲,您孩儿不是鬼,是人。(正末唱)

【得胜令】呀!原来这和尚每都会通仙,我活了七十岁不曾见。则你尸首归何处?儿也,你今日个阴魂在眼前。(云)你若是人呵,我叫你三声,你一声高一声。你若是鬼呵,我叫你三声,你一声低似一声。(张孝友云)你叫,我答应。(正末云)张孝友儿也。(张孝友云)哎!(正末云)是人,是人。张孝友儿也!(张孝友云)哎!(正末云)是人,是人。张孝友儿也!(张孝友云)偏生的堵了一口气儿。(做低应科,云)哎!(正末云)有鬼也。(张孝友云)父亲母亲,我不是鬼,是人。(正末唱)也是我心专,作念的一灵儿须活现,留得你生全,免的我两口儿长挂牵。

(张孝友云)父亲母亲,我是人。(正末云)孩儿也,你为甚么在这里出家?(张孝友云)父亲母亲不知,自从离了家来,被陈虎那厮推在黄河卫。多亏了打鱼船救了我性命,因此上就在这里舍俗出家。(正末云)今日认着了孩儿,兀的不欢喜杀我也,(旦儿上,云)来到此间,正是金沙院了。进院去追荐我亡夫张孝友咱。(见正末科,云)兀的不是公公婆婆?(正末云)兀的不是李玉娥媳妇儿?(卜儿云)哎哟!媳妇儿也。(张孝友云)阿弥陀佛!这个是谁?(卜儿云)这便是媳妇儿。(张孝友做认科,云)我那大嫂也。(卜儿云)媳妇儿,你这十八年在那里来?(旦儿云)婆婆,被陈虎那贼,拐带将这里来。(正末云)你那孩儿回家了么?(旦儿云)他如今拿陈虎那贼去,这早晚敢待来也。(邦老上,云)我陈虎,来到这窝弓峪里。怎么那眼皮儿连不连的只是跳?也不知是跳财,是跳灾?你看后面慌张张赶上来的是甚么人?(小末上,云)兀那杀父亲的贼休走。(邦老云)你这小贼,一向躲在那里?谁杀你父亲来?(小末云)你还要赖哩。我父亲张孝友,不是你这贼推在水里淹死了?我不拿住你碎尸万段,怎报得我这仇恨?(打科)(邦老云)我打他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是跑,只是跑。(小末云)你这贼往那早去?(赵兴孙领弓兵冲上,云)兀的不是陈虎?左右与我拿住者。(邦老云)悔气,偏生又撞着那个披枷带锁的,我死也。(小末见科,云)敢问大人贵姓?(赵兴孙云)小官姓赵名兴孙,现做本处巡检,把守窝弓峪隘口。我有恩的是金狮子张员外,有仇的是陈虎。适才张员外见过了,约他在金沙院相会,恰好拿住陈虎。小官报恩报仇,都在这一日哩(小末云)大人,小官忝授这里提察使,就是张员外的亲孙。(赵兴孙云)这等,大人是赵兴孙的上司也。(小末云)且喜拿住陈虎,我和你同到金沙院去来。(见旦儿云)兀的不是母亲?(旦儿云)孩儿,你拜了公公婆婆咱。(小末云)公公婆婆请坐,受孙儿几拜。(正末云)我今日又认着个孙儿,兀的不欢喜杀我也。(旦儿云)孩儿,你拜了父亲咱。(小末云)母亲,谁是您孩儿的父亲?(旦儿云)就是这个师父。(小末云)母亲,你好乔也。丢了一个贼汉,又认了一个秃厮那。(旦儿云)孩儿,这师父正是你父亲张孝友。(小末云)父亲请坐,受孩儿几拜。(正末云)孙儿,那陈虎曾拿得着么?(小末云)幸得这里一个巡检赵兴孙,替孙儿拿着了,现在外面。(正末云)哦!元来果然是赵兴孙拿了也。快请进来。(赵兴孙见科,云)老员外、老院君,早见过了。这一个师父、一个大嫂是谁?(正末云)这便是孩儿张孝友,媳妇儿李玉娥。(赵兴孙云)正是我
恩人,请上受赵兴孙几拜。(正末云)孙儿过来,他替你拿得陈虎,你须拜谢者。(小末做谢科)(赵兴孙云)不敢!不敢!大人是上司哩。左右绑过陈虎那贼来,当大人面前杀了罢。(张孝友云)不要杀他。(正末云)为甚么不要杀他?(张孝友云)我眼里偏识这等好人。(赵兴孙云)天下喜事,无过夫妻子母完聚。就今日杀羊造酒,做一个大大的筵席庆喜咱。(正末唱)

【殿前喜】您道一家骨肉再团圆,这快心儿不是浅,便待要杀羊造酒大开筵。多只是天见怜,道我个张员外人家善,也曾济贫救苦舍了偌多钱。今日个着他后人儿还贵显。

(外扮府尹领祗从人上,云)老夫姓李名志,字国用,官拜府尹之职。奉圣人的命,敕赐势剑金牌,着老夫遍行天下,专理衔冤负屈不平之事。今有金狮子张员外,被贼徒陈虎图财陷害。是老夫体察真实,奏过圣人,今日亲身到此,判断这桩公案。闻知都在金沙院里,可早来到也。张孝友,装香来,您一行望阙跪者,听老夫下断。(词云)奉敕旨采访风传,为平民雪枉伸冤。张员外合家欢乐,李玉娥重整姻缘。将陈虎碎尸万段,枭首级号令街前。李府尹今朝判断,拜皇恩厚地高天。

题目东岳庙夫妻占玉珓

正名相国寺公孙合汗衫

钱神论

魏晋· 鲁褒

有司空公子,富贵不齿,盛服而游京邑,驻驾平市里。顾见綦毋先生,班白而徒行。公子曰:“嘻!子年已长矣,徒行空手,将何之乎?”先生曰:“欲之贵人。”公子曰:“学《诗》乎?”曰:“学矣。”学《礼》乎?”曰:“学矣。”“学《易》乎?”曰:“学矣。”公子曰:《诗》不云乎:‘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後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礼》不云乎:‘男贽玉帛禽鸟,女贽榛栗枣脩。’《易》不云乎:‘随时之义大矣哉!’吾视子所以,观子所由,岂随世哉。虽曰已学,吾必谓之未也。”先生曰:“吾将以清谈为筐篚,以机神为币帛,所谓‘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者已。”

公子拊髀大笑曰:“固哉!子之云也。既不知古,又不知今。当今之急,何用清谈。时易世变,古今异俗。富者荣贵,贫者贱辱。而子尚质,而子守实,无异于遗剑刻船,胶柱调瑟。贫不离于身名,誉不出乎家室,固其宜也。”

“昔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教民农桑,以币帛为本。上智先觉变通之,乃掘铜山,俯视仰观,铸而为钱。故使内方象地,外圆象天。大矣哉!”

“钱之为体,有乾有坤。内则其方,外则其圆。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市井便易,不患耗折。难朽象寿,不匮象道。故能长久,为世神宝。亲爱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君长者丰衍而有余,臣仆者穷竭而不足。《诗》云:‘哿矣富人,哀哉茕独。’岂是之谓乎!”

“钱之为言泉也,百姓日用,其源不匮。无远不往,无深不至。京邑衣冠,疲劳讲肆。厌闻清谈,对之睡寐。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之所祐,吉无不利。何必读书,然后富贵。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赢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空版至虚,而况有实。赢二虽少,以致亲密。由是论之,可谓神物。无位而尊,无势而热。排朱门,入紫闼。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诤辩讼,非钱不胜;孤弱幽滞,非钱不拔;怨仇嫌恨,非钱不解;令问笑谈,非钱不发。”

“洛中朱衣,当途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不计优劣,不论年纪。宾客辐辏,门常如市。谚云:‘钱无耳,可闇使。’岂虚也哉?又曰:‘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子夏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吾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何以明之?钱能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焉?天有所短,钱有所长。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达穷开塞,振贫济乏,天不如钱。若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矣。今之成人者何必然?唯孔方而已。”

“夫钱,穷者能使通达,富者能使温暖,贫者能使勇悍。故曰:君无财,则士不来;君无赏,则士不往。谚曰:‘官无中人,不如归田。’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何异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翔?使才如颜子,容如子张。空手掉臂,何所希望?不如早归,广修农商。舟车上下,役使孔方。凡百君子,同尘和光。上交下结,名誉益彰。”

黄铜中方,叩头对曰:“仆自西方庚辛,分王诸国,处处皆有,长沙越嶲,仆之所守。黄金为父,白银为母,铅为长男,锡为嫡妇。伊我初生,周末时也,景王尹世,大铸兹也。贪人见我,如病得医,饥飨太牢,未之逾也。”

杂剧·张子房圯桥进履

元代· 李文蔚

第一折

(上阙)等的天色将次晚,躲在人家灶火边。若是无人撞入去,偷了东西一道烟。盗了这家十匹布,拿了那家五斤绵。为甚贫道好做贼?皆因也有祖师传。施主若来请打醮,清心洁净更诚坚。未曾看经要吃肉,吃的饱了肚儿圆。平生要吃好狗肉,吃了狗肉念真言。不想撞着巡军过,说我破斋犯戒坏醮筵。众人将我拿个住,背绑绳缚都向前。见我不走着棍打,嘴头上打了七八拳。拿在厅前见官府,连忙跪膝在阶前。大人着我说词因,道我败坏风俗罪名愆。背上打到二百棍,眉毛上打了七八千。大人心里犹不足:"再着这厮顶城砖。"被我宁心打一坐,无语悲悲大笑喧。我这般喜喜孜孜无欢悦,呷呷大笑无语言。众人齐声皆都赞,两边闲人一发言。道我是个清闲真道本,说我是个无忧无虑的散神仙。(唱)

【上小楼】家住在深日旷野,又无有东邻西舍,好吃的是野杏山桃,淡饭黄齑,竹笋茶叶。俺那里人烟稀,鸟声绝,灯消火灭,伴了些树梢头晓星残月。

【上小楼】家住在深山里头,好吃的是牛肉羊肉,闲来时打家截盗,剜墙□窟,盗马偷牛。枪杆子,大闷棍,鹅卵石头,这的是俺出家人苦修争斗。

【上小楼】不怕你王法有条,也不怕丹书来召,也不怕昼夜,十二个时辰,涌出枪刀。一毒蛇,二大虫,豺狼当道,也不怕猛狮子狼熊虎豹。

【上小楼】休笑我贪花恋酒,酒里头把玄机参透,酒中得道,花里神仙,自古传留。炼丹砂,九转成,通身不漏,直修的来无生死与天齐寿。(云)贫道是这无天之外,有影无形,风里来,云里去,闻不见,摸不着,道号扯虚,表字托空是也。今日无甚事,游山玩水,走一遭去。(做见正末科,云)此人乃是张良,忠孝双全,迷踪失路。我指与他一条大路者。(正末云)这一会儿雪越大了也,又无一个人来往,不知那里是人行的大路,雪迷了遍野,可怎生了也!(正末见虎惊科,云)兀的不是个斑斓大虫?谁人救的我性命也呵!(乔仙做唤科,云)张良,你怕么?你敢迷踪失路?我是大罗活神仙也。(正末云)师父,救小生性命咱。(乔仙云)你要我救你性命?你可也有缘,我救你。(正末云)师父是那一位神仙?(乔仙云)你不认的我,我是上八洞神仙。(正末云)师父指与我个正路,又有大虫拦路,怕伤了我的性命,师父救我的性命咱!(乔仙云)你要我救你,我有个曲儿,是〔朝天子〕。我临了那一句,我说"你要我救你么"?你说"要你救我",我就救你。(唱)

【朝天子】我是个道童,道法又不精,在山中闲游幸,风风傻傻任纵横,与虎豹狼虫共。(云)你走在山中,迷踪失路。(唱)那虎他舞爪张牙,将你来拦定。(云)张良你死也。(唱)你那魂魄儿添怕恐,那虎将你那骨肉来并工,行嚼了你的腿脡,(云)张良,你要我救你么?(正末云)可知要师父救我哩。(乔仙云)我无手段,也救不的你张良。(唱)我想来你没来由闲丢命。

(正末云)师父,可怜见小生性命咱。(乔仙云)这个不是大虫,是我养熟了的个小猫儿,又唤做善哥。我如今唤他一声"善哥",他便抿耳攒蹄,伏伏在地。我如今唤他三声,头一声便跪在我身边;叫他第二声,我便骑在他身上;我叫他第三声,腾空驾云而起。(正末云)师父,有这等手段也?(乔仙云)你不信?我唤他一声:善哥!(虎打乔仙科)(乔仙云)善哥!(虎又打乔仙科)(正末云)师父,他是个猛兽,休要逗他也。(乔仙云)不妨事,他是我养熟的。善哥!(虎推倒乔仙科)(正末云)师父,你既是神仙呵,怎生教大虫打倒你也?(乔仙云)不妨事,我养的熟的。(虎拖乔仙下)(外扮太白金星上,云)蓬莱三岛乐清闲,阆苑仙乡更自然。长赴西池蟠桃会,曾驾祥云上九天。贫道乃是上界太白金星是也,专管人间善恶贵贱忠孝之事。想为人者,善恶由心造也。福者,乃善之积也;祸者,乃恶之积也。神天盖不能为人之祸,亦不能致人之福,但由人之积也,神明鉴之。凡人岂知天神者有阴骘之因?凡为人臣,要心存忠孝,长思君王爵禄之恩,父母生身之义,必以忠君为先,竭力尽心,长怀补报。若是久远长行如此之事,天地鉴之,神明护祐,居其富而不失其富,居其贵而不失其贵,祸不能侵,寿必永矣。此乃可行之事,永保安宁也。坐卧行藏思所为,守己存心可自推。常将一念明天理,自然神圣永扶持。今有一人,乃是张良。此人有尽忠之心,要与韩国报仇,被人所逼,逃灾避难,到此山中,雪迷遍野,迷踪失路。此人有忠烈之心,贫道指与他大道也。(做唤正末科,云)我试唤他一声。兀那张良!你躲的往那里去?(正末唱)

【醉扶归】我见一个老叟亲来到,(太白云)兀那张良,你的性命,实是难逃也!(正末唱)他道我性命怎生逃,(太白云)便着人拿住张良者。(正末云)老尊长救性命咱。(唱)唬的我胆战心惊魂魄消。(太白云)兀那张良,这等风雪,如何不行动些?(正末唱)我这里迷却经尘道,(太白云)你来到俺这里,你走如何的往那里去?(正末唱)告你个老尊长将咱来且饶。(太白云)张良,我待救你这一命,你可是如何?(正末云)若是救了我的性命呵,(唱)久以后将你这救我命的恩临报。

(太白云)张良,我知道你是张良,不知你是那里人氏。为何逃灾避难?你实说,我试听咱。(正末云)小生姓张名良字子房,韩国阜城人也。祖、父以来,五世韩国拜相。为秦皇灭了俺韩邦,我发愤报仇,谁想将秦皇击之不中。如今差人擒拿小生,因此上逃灾避难。老尊长,是必搭救小生咱。(太白云)张良,我问你咱,你那祖、父以来,韩国受何爵禄,享何荣贵,怎生发愤报仇,你再说一遍者。(正末唱)

【后庭花】五世在韩邦衣紫袍,俺端的可便受深恩享重爵,都则为赢政收俺家国,(云)谁想击之不中也。(唱)我因此上我便离乡可也背井逃。(太白云)你再有何所干?(正末唱)我这里说根苗,我如今迷了他这大道。我向这土坡前膝跪前,可怜见咱命夭,衣不遮身上薄,食不能腹内饱,食不能腹内饱。(太白云)张良,我说与你,千经万典,不如忠孝为先。你既省的,你说,我试听者。张良,你尽忠可是如何也?(正末唱)

【青哥儿】尽忠呵,须把这皇恩、皇恩答报,(太白云)尽孝呵,可是怎生?(正末唱)尽孝呵,想着我哀哀父母劬劳。尽忠呵,也则要竭力侍君王辅圣朝,敢则要俺动合王道。正直臣僚,禄重官高,伞盖飘飘,播万古千秋、万古千秋的把名标。这的是为臣子行忠孝。

(太白云)此人果有忠孝之心。张良,你才所言侍君孝亲之道,你既然省的呵,我再说与你:为臣者必尽其忠,为子者理当尽孝。若是久远长行,便是你立身之道。张良,我观你的容颜,你异日必然拜相封侯也。我一发指引与你立身之事,别处难以安存,直至下邳城去。你若到的那里,必有教训你之师,自有立身扬名的去处。不则我来,兀那里又有一个来也。(下)(正末做回身科,云)在那里?呀呀呀!怎生连他也不见了?原来是一位神灵,指引着我下邳城中逃灾避难,自有好人指教与我立身扬名的事,便索走一遭去。(唱)

【尾声】疾便的践程途,寻俺那下邳的长安道,岂避这路远山高水迢,又不比蜀道嵯峨山险恶。若是留的我性命坚牢,有一日作臣僚,独步青霄,方显男儿志气高。凭着我满胸襟踊跃,有一日运通时到。(云)异日时运通达呵,(唱)你看我便笑谈间,束带立于朝。(下)


第二折

(外扮黄石公上,云)闲游蓬岛跨黄鹤,三千弱手任逍遥。亲赴苍天朝上帝,奉承敕旨下云霄。贫道济北谷城山人也。幼年父母双亡,自立安存,不知其姓,忽遇神师指教,已得成道。山下有一石,其石生而黄色,贫道以石为姓,乃黄石公是也。受上界冲虚之仙,专管天上人间智斗战敌之事。贫道体太上好生之德,亲奉敕旨,为下方有一人韩国张良,此人忠烈,感动天庭,差贫道降临凡世,训教此人。张良非凡,乃上界神仙骨骼。贫道将着三卷奇书,乃六义三才安定之术,授与此人。张良久已后,可为天下斗勇正教之师。贫道今朝日当卓午,必遇此人,直至市廛中等候此人,走一遭去。我本是超凡物外仙,亲承上帝到人间。若遇立国安邦士,我将这三卷奇书用意传。(下)(外扮李长者领行钱上,云)家缘累积祖流传,孳畜田苗广地园。长幼循循通礼义,子孙永享福绵绵。小生姓李名仁字思中,本贯下邳人氏。自幼攻书,长而颇通经史。承祖、父之荫,所以积家财万贯有余。小生每与游学名儒,常时谈论。近日闻有一人,姓张名良,字子房,韩国阜城人也,因秦赢政之仇,发愤以报,不想不中其计,逃难在俺下邳。此人心存忠孝,腹隐英华,常思报国之念,亦无倦怠之心。小生常与此人谈论。贤士之才,似东海之水,渊深难测;有虹霓之志,接华岳而高;词翰文章,似浩天之星宿。凌云之志,气冲斗牛,争奈时运未通。我欲赍发贤士,进取功名,诚恐贤士有疑怪之心。时遇三月,融和天气,如今请贤士来饮数杯酒,将微言探问他。贤士若肯呵,小生奉衣服鞍马,赍发他登程去。行钱,与我请将贤士来者。(行钱云)理会的。(做请科,云)贤士有请!(正末上,云)小生张良,自与韩国报仇,不中其计,离了家乡,避难在此下邳,可早数年光景也。此处有一长者,姓李名仁,字思中,是一巨富的财主。小生寄食在他宅中,每日相待,并无怠慢之心,此恩何日得报。长者恰才令人来请,不知有甚事,须索走一遭去。张良也,几时是你那显耀的时节也!(唱)

【南吕】【一枝花】我本是一个贤门将相才,逃难在他乡外。空学的满腹中锦绣文,天也,则我这腹内恨几时开?忧的我鬓发斑白,甘贫贱,权宁耐,兀的不屈沉杀年少客!不能够揭天关,稳坐在青霄怎生来,忧的这俊英杰容颜渐改。

【梁州】几时得居八位,封侯可便建节?几时能够列三公画戟门排?我如今孤身流落在天涯外,本是个守忠义贤臣良将,倒做了背恩宠逆子之才。见如今沿门乞化,抵多少日转他那千阶!也是我命里合该,大刚来天数安排。我、我、我,几时得受皇恩,为卿相,列朝班,奉君王,独步金阶?我、我、我,几时得承宣命,封重职,坐都堂,镇边关的那境界?我、我、我,可几时能够居帅府,悬金印,持虎符,气昂昂走上坛台?凭着我胸襟气概,则我这风云庆会何年再?暂时困,权宁奈,倚仗着我这冠世文章星斗才,胸卷江淮。

(云)说话中间,可早来到也。令人报复去,道有张良在于门首。(行钱云)理会的。(报科,云)员外,有贤士来了也。(长者云)道有请。(行钱云)理会的。有请!(见科,正末云)长者,小生多感大恩,每日如此重礼相待,小生何以克当?异日峥嵘,必当重报也。(长者云)贤士,休说此话,施恩岂望报乎?小生恰才令人相请贤士释闷闲坐,无物可奉,蔬食薄味,不堪食用,惟表寸心。行钱,将酒来,我与贤士饮几杯咱。(行钱云)酒在此。(长者做递酒科,云)贤士,满饮此杯者。(正末唱)

【隔尾】小生深蒙长者多怜爱,则你那救困的恩临我可也常在杯,(云)长者,似你这般仁德之心,无人可比也。(唱)你胜如那赵盾的心情将我似灵辄待。有一日若用我安邦的手策,但得一个微名的县宰,长者也,我答报你个布德施恩大贤客。

(长者云)贤士,岂不闻圣人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贤士在小生寒舍,每日随茶逐饭,多有管顾不周,万望宽恕。贤士何出此言也?(正末云)长者之心,量如江淮,如此深恩,小生岂敢忘也?(长者云)贤士,小生有一言,可是敢说么?(正末云)长者但言,有何不可?(长者云)想贤士来到此下邳,数年余矣。我今观贤士容颜,难同往日;欲待赍发贤士进取功名,未知意下若何?(正末云)感蒙长者盛情,何以克当也?(长者云)贤士,又有一事。俺这下邳圯桥边有一先生,他算阴阳祸福无差,断人生死有准。贤士可求一卦,看贤士命运如何?若当求进,小生多奉鞍马盘费。与贤士权别,先生疾便问卜,小生专等回音也。(正末云)长者,小生谨依尊命,暂此权别,小生长街问卜,走一遭去。(下)(长者云)若是问卜已成,那间其我自有个主意也。(下)

(正末又上,云)小生与长者相别,直至圯桥问卜,走一遭去也。(做走科)(福星扮货卜先生上,云)逍遥静路不难行,动静从心善可诚。长将一念存忠节,自然神圣保其真。贫道上界逼星是也。专管人间善恶不平之事。贫道久成真位,忠孝者降其福禄,罪逆者降其祸灾。凡人立身者,以忠孝为本,报应分明。今下方有一人,姓张名良字子房,此人忠孝双全,感动天地。吾奉玉帝敕令,说此人有忠国之心,今受其困,未知详细。贫道化一货卜先生,探此人忠义若何,我指他个正路,可早来到市廛也。(做见正末科,云)兀的不是此人张良?我唤他一声。(做唤科,云)张良!(正末做惊科,云)好是奇怪,是谁人唤我也?试看咱。(正末做回身觑科,云)哦,原来是一个货卜的先生。我向前问他一个缘故,怕做甚么。(做见福星施礼科,云)支揖,先生怎生认的在下?(福星云)我如何不识你个子房?来此有何事故也?(正末云)小生是一贫儒,欲问先生仙乡何处也?(福星云)贫道是此处人氏。我闻知你来俺这里多时。我是个货卜的先生,我算的阴阳有准,断人生死无差也。(正末云)先生,小生欲待进取功名,未知命运何如,与在下决疑咱。(福星云)你说那生时年月来。(正末唱)

【牧羊关】你将那《周易》从头论,将我这贵与贱仔细排,(福星云)张良,你问贵贱?这贫与富,是人之所作;贫者不善之因,富者积善所致也。此乃是贫富之因。(正末唱)我问官禄子息和这家财。你看我命里有,可是我去未通达,盖因是命里无,这年月上不该。(福星云)你如今多大年纪?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建生?你说将来。(正末唱)我拙年恰三十岁,我是那五月午时胎。且将我今岁行年算,先生也,你将我这贫与贵一一开。

(福星做算科,云)你如今三十岁。兀那子房,我这阴阳有准,祸福无差,不顺人情,你久已后必贵,当来拜相也。(福星觑正末惊科,云)呀呀呀!张良,你这会儿容颜,比头里不同。你今日日当卓午,必然遇着贤人指教你也。(正末云)先生,此言有准么?莫不差算了也?(福星云)我如何差算了?不是贫道说大言,则我这阴阳亦如天上月,照察人间祸福星。你那拙运衰时今日去,灾星变做福星临。张良,不则我算的着,那里一个先生,又算的妙哉。疾!(下)(正末做回身科,云)那里也?那里也?支揖先生。(做惊科,云)可那里有个人来?(做回身惊科,云)怎生连这个先生也不见了?好是奇怪也!我索还家见长者去。我试看圯桥咱。(正末做看科)(外扮黄石公上,云)贫道黄石公是也来到这市廛中,今朝日当卓午,必遇此人张良,行动些。(正末唱)

【四块玉】我这里便缓步行,来到这圯桥侧。(黄石公做见科,云)兀的不是孺子张良?我唤他一声。(做唤科,云)兀那孺子张良!(正末唱)是谁人便道姓呼名自疑猜,我索与你探行藏问端的何妨碍。(黄石公做笑科)(正末云)我试望咱。是谁唤我也呵!(做回身科)(黄石公又笑科)(正末云)呀呀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先生,好道貌也!(唱)我见他年高两鬓苍,他髭须一似银丝般白,他生来实丰彩。

(黄石公云)兀那孺子张良,你在这里也。(正末云)老先生,因何认的在下也?(黄石公云)我如何不认的你个孺子张良?(做撇履科,云)兀那孺子张良,你与我取上履来,我教你做徒弟。(正末云)这个先生,好无礼也!他口口声声唤我做"孺子","孺子,你与我取上履来者!"我待取来又不是,不取来又不好。张良,要你寻思;你和他素不相识,他怎生知道你的名字?可有甚么难见处?必是李斯丞相差来擒拿我。似此,如之奈何?我待取这履来,桥上往来的人见,岂不汗颜?说道是你看这个秀才,受如此般的耻辱,怎生与他拿履?(做思科,云)罢、罢、罢!张良,你便拿上这履来呵,有甚么耻处?好是奇怪也呵!(唱)

【牧羊关】你着我待忍来如何忍,他看承的我如小哉,不由我嗔忿忿气夯破我这胸怀。我仿学那豫让般忠孝无嗔,我似那廉颇般避车路,我索与你躬身儿下阶。(云)张良也,你是个看书的人,岂不闻圣人云:"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此乃为人之所作也。(唱)古人言敬老幼,恤孤困。(云)想小生离了家乡,逃难到于途中,迷踪失路,神灵指引,着我往下邳避灾,"必有教授你之师"。今日长街市上算了一卦,说道我今朝日当卓午,必遇名师也。(唱)这一个老先生敢是那教训我的祖师来。想着我离故邦受辛苦言难尽,张良也你正是成人的可也不自在。(黄石公云)孺子,与我取上履来者。(正末做取履科)(黄石公做伸足穿履科,云)此子可教,则除是恁的。(觑正末科,云)兀那孺子张良,你可也有缘,我与你约五日之期,再来此圯桥等候。我要为你徒弟,我传与你安身之法,休失其信也。我去也,我去也。(下)(正末云)师父言道,与我约五日之期,再来此圯桥相会,要传我安身显耀之术。张良,你信他做甚么?此言难以凭信。天色晚了也,我索还家去。(下)(黄石公再上,云)贫道黄石公是也。与张良约五日之期,再来圯桥相会,可早五日也。则怕张良等待,贫道行动些。孺子张良!(做怒科,云)此孺子好无礼也。我要教授他做徒弟,约五日之期,来此圯桥相会,传与他安身显耀之法,不想此孺子不曾来,好是无缘也。我待回去来,此子则说我失信。喑!我且等他片时。(正末上,云)小生张良,自五日之前,见了那个先生,他口口声声唤我做"孺子、孺子",约我五日之期,要传与我安身之法。我待去来,着人便道他是个风魔先生,他有甚么安身之法?我待不去来,则怕那个先生等待我。不可失信,我索行动些。说话中间,可早来到圯桥也。(做见惊科,云)兀的不是那个风魔先生?果然在此,好是奇怪也。(黄石公做见正末怒科,云)兀那孺子张良,我约你五日之期,早来这圯桥相会,我要你为徒弟。不想你这厮无缘,这早晚才来,好无恭敬之念也!(正末云)师父息怒、息怒。(黄石公元)兀那孺子,你听者!我再约你五日之期,径来此圯桥相会,我传与你安邦定国之书,久已后可为万代之师。我着你声播千邦,名扬天下。这一遍若是再来的迟,二罪俱罚,我也不饶你!我去也。(下)(正末云)先生去了也。张良也,要你寻思,你道他是风魔先生来,他说如此般良言。头一遍偶遇,第二遍来的迟了。师父言称道:"孺子张良,再约五日之期,来圯桥相会,我传与你安邦定国之书,久已后可为万代之师。我着你声播千邦,名扬天下。这
一遍若是再来的迟,二罪俱罚。"这言语未知有准么?我且回家去来。(下)(正末再上,云)小生张良,要你寻思波,待道他是风魔先生来,他说如此般良言。头一遍偶遇,第二遍见了师父,言称道:"孺子张良,第二遍来迟,再恕你之过。第三遍再约五日之期,来圯桥相会。我传与你安邦定国之书,久已后可为万代之师。我着你声播千邦,名扬天下。师父说这等言语,知他是睡里也那梦里?天色晚了也,我索还长者宅中去。来到这长者宅中,我开开这门,入得这房来。(做惊科,云)呀!过日月好疾也。自离了师父,可早五日光景也。今晚三更前后,至圯桥等待师父。若是我无缘,着师父在圯桥:若是我有福,我先到等待师父。(做缚门科,云)我与你拽上这门,将绳子来拴住,寻师父走一遭去。(做走科,云)师父还不曾来哩,我且在此等待。师父这早晚敢待来也。(黄石公上,云)贫道黄石公是也。与张良相约三遍,圯桥相会,我教训他为徒弟,不想此子二次来迟。今番第天遍也,若是再来的迟,我自有个主意。(做唤科,云)孺子张良!还未来哩,此子好无缘也。(正末云)师父,您徒弟等待多时也。(黄石公笑科,云)张良来了也,你有缘也(做撇履科,云)孺子,与我将上履来者!(正末唱)

【哭皇天】圣人道敏而好学我心间也倦怠,不耻下问更忒分外。(黄石公云)张良,我传与你驱兵遁甲之书,非同小可也。(背云)此子是无瑕美玉,不遇良工雕琢,岂成其器?他是那擎天之柱,可为栋梁之材也。(正末唱)他说与我驱兵六甲书,看我做无瑕玉,栋梁材。(黄石公笑科,云)孺子,与我将上履来,传与你安身之法。(正末唱)师父你畅好是轻贤,你心怀的意歹。我又索含容折节,敢脊躬身,伏低做小,跪膝在尘埃。我问你个老先生,你便有何教训、教训我的艺才?(做进履科)(黄石公做伸足穿履科,云)兀那张良,你听者!你可也有缘,我与你这三卷天书。此书非同小可,乃六义三才之奇书也,非可乱传。此书有一千三百三十六余言,不许传与不道不贤之人。此书始传于世,古之圣贤,皆尽心焉。此书奇义深远,妙术精微,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老聃,无以出此。有六义三才,一者原始,二者正道,三者求志,四者道德,五者遵义,六者安理。原始者,道不可以无始,道德仁义一体也。若天下四方,一动一息之处,大而八懆之表,君臣父子之道,微言修身,深计远虑,所以不穷。管仲之计可为能,商鞅之计可为盛,弘羊之计可为聚。近恕笃行,任才使能,所以济物。道德者,本宗不可离道之术。赏不以功,罚不以罪,小则结匹夫之怨,大则激天下之怒。圣贤之道,内明外晦,惟不足于明。文王无大声,四国畏之。故孔子不怒,而民畏于斧钺。国将霸者,士皆归之;国将危者,贤皆避之。昔者微子去商,仲尼去鲁,而以成名。后有三数,乃法略也,是天地人三才之法,不可违此数。豪俊之才,发机用智。逆者难从,顺者易晓。此法可治其国,可立其家,久后可为万代之师。将闲中今古,静里乾坤,说了一遍。张良你听者:晓夜孜孜读此经,扬名显耀可安身。忠心辅弼为肱股,定作朝中第一臣。(正末唱)听说罢魂飞天外,好教我心惊失色。

【乌夜鸣】又不曾梦非熊得遇文王侧,莫不是鬼使神差,不由我喜笑盈腮。今日个蛰龙须得济时来,谢吾师展脚舒腰拜。(云)小生张良,异日发达,此训授之恩,必当重报也。(唱)我若是得发达身安泰,有一日春雷信动,枯木花开。

【鹌鹑儿】又不曾效傅说版筑在岩墙,偶然遇殷高到来,我若是立国安邦,可用这兵书战策,我学那周武八元以承八恺,调鼎鼐,明盛衰。有一日胸卷江淮,平步金阶,把日月重揩,肃靖边界,扶持着治世的明君,保祚的乾坤永泰。

(云)师父那里人氏?姓甚名谁?通名显姓咱。(黄石公云)你问我姓甚名谁?张良,你要知我姓名,你久已后得志时,亲至济北谷城山下,见一黄石,便是我也。妙算张良独有馀,少年逃难下邳初。逡巡不进泥中履,争得先生一卷书。(下)(正末云)师父去了也。师父这言语,便似印板儿记在心上一般。一日为官,至谷城山寻访师父去。师父着我,昼夜勤习,可为万代之师也。(唱)

【尾声】罢、罢、罢,我则索用工夫看彻了黄公策,我与你无明夜时时的温故知新不放怀。谢尊师,承顾爱,教训咱,意无歹。漫天机,我将做谜也似猜。想当初报韩仇,命运乖,则我这尽忠心,意长在。那时节离家乡,躲避灾。至下邳,有谁睬。我今日遇神师,得术册,(云)若是我投于任贤之处,若委用我呵,(唱)我看我辅皇朝,定边塞,保乾坤,整世界,展江山,平四海。则我胸中学,腹内才,辨风云,知气色。我若是作臣僚,为元帅,掌军权,在阃外,抚黔黎,定蛮貊,逞英雄,显气概,播声名,传万载。遂了我这平生志,拂满面尘埃,恁时节才识这晓经纶安宇宙这一个困穷儒也一个少年客。(下)

楔子

(李长者引行钱上,云)安排酒果临歧路,暂别贤明慷慨人。小生李思中是也。自去岁酒席中论言,赍发贤士问卜,不想果遇仙师授教,得兵书三卷。贤士晓夜温习,将兵甲之策,尽皆看彻,拣取今朝吉日良辰,要投于任贤之处,进取功名。比及贤士先来,小生将着酒食盘费,衣服鞍马,在于长亭之上,与贤士饯行。小生等待多时,贤士这早晚敢待来也。(正末上,云)小生张良,自遇黄石公授教之后,晓夜温习,将遁甲之书,尽皆看彻,小生拣取今朝吉日良辰,拜辞长者,投于任贤之处,进取功名。长者先在长亭之上,与小生饯行,我索行动些。(正末做见科,云)兀的不是长者?(做见施礼科)(长者云)小生等待许久,不见贤士到来。蔬食薄味,与贤士饯行,略表诚敬之心也。(正末云)小生张良,在于长者宅中,深蒙厚顾,数载有余,无可答报。今日长者又将着这酒肴盘费,衣服鞍马,赍发小生。长者,小生想昔日灵辄遭饿于桑间,遇赵遁施一饭之恩;小生虽不及灵辄,长者不在赵盾之下也。(长者云)贤士,小生岂敢比前代贤人也?行钱,将酒来。(行钱云)理会的。(长者做递酒科,云)贤士,小生蔬酌,与贤士饯行,贤士满饮此杯也。(正末云)长者,小生有何德能,如此般重礼相待,异日必当重报也。(长者云)贤士饮此一杯者。(正末云)长者饮。(长者云)贤士,恭敬不如从命也。(正末做饮酒科,云)长者,酒够了也。便好道行人贪道路,拜辞了长者,便索长行也。(长者云)行钱,收了酒果者。(行钱云)理会的。(正末做拜科,云)今日与长者相别,不知何日相会也。(长者云)贤士稳登云路,早望回音也。(正末云)长者,小生不敢久停,便索登程也。(唱)

【仙吕】【赏花时】则我这行色匆匆去意紧,饮过这钱祖香醪杯数巡。(长者云)贤士,这一去必然称平生之愿也。(正末云)张良异日峥嵘呵,(唱)我若是得志节遂风云,(云)长者之恩,高如华岳,深如沧海,岂敢忘也?(长者云)不必挂念,岂望贤士报乎?(正末唱)我说的言辞落可便有准,(云)长者言之当也。但念善犬有展草之恩,良马有垂缰之报,禽兽尚然如此,何况为人而不知恩乎?(长者云)贤士休说如此言语,不劳持意,稳登前路也。(正末唱)我报答你个救困苦的这个大恩人。(下)

(长者云)贤士去了也。这一去必遂大丈夫之志,岂在他人之下也!若论贤士之才,他将那垂磨日月手舒开,这一去管取风云际会谐。这番果遂心中愿,那其间蛰龙春信济时来。(下)


第三折

(外扮萧何同净樊哙领卒子上)(萧何云)智扫群雄百万兵,威敌平定汉初兴。志存节义为肱股,流传千载显家声。小官萧何是也。少为沛县主吏,因沛令欲起兵应陈涉,小官与曹参杀令,立刘亭长为沛公。俺沛公与项羽,遵怀王之命,共灭嬴秦,西取咸阳,先入关者王之,后入者臣之。小官奉命,亲为行军司马。俺沛公先到咸阳,封府库,锁宫门,分毫不取。项羽后入咸阳,不忿俺沛公,因此上项刘争利,累累交锋,互有胜负。今项羽将定,天下豪杰已归。止有二处未能收取,乃是平阳魏豹,西洛申阳。今奉沛公之命,着小官先至西洛,擒拿申阳。小官闻此申阳,才智过人,有万夫之勇。又说此人手下,有一大夫,乃是陆贾,有孙吴之谋略,管乐之奇才。小官未可深信。我今请的韩元帅来,共同商议,擒拿二将,未为晚矣。令人,与我请将韩元帅来者。(卒子云)理会的。(做请科,云)韩元帅安在?(外扮韩信同灌婴、张耳上)(韩信云)广习先贤古圣文,孙吴韬略久知闻。忠心赫赫扶真主,平定干戈保万民。某乃韩信是也。这二位将军,乃是灌婴、张耳。小官幼而颇习遁甲之书,善通军旅之学,有神鬼不测之机;心存忠孝,腹隐机谋,累累成功。先为治粟都尉,多感萧相国之恩,三荐登坛,拜为大将。俺与项羽争锋,某立十件大功,四方平安。小官正在帅府闲坐,丞相令人来请,不知有甚事,领着众将,须索走一遭去。令人报复去,道有韩信同二将在于门首。(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丞相得知,有韩元帅同二将在于门首。(萧何云)道有请。(卒子云)理会的。有请!(见科)(韩信云)丞相,今日呼唤韩信来,有何事商议也?(萧何云)今日请的元帅来,别无甚事,小官奉俺沛公之命,欲要擒拿平阳魏豹,西洛申阳。特请元帅来,共同商议,未知元帅意下如何?(韩信云)丞相,此事非同小可,可请将张子房来,共同商议,有何不可?(萧何云)元帅此言甚当。令人,便请将子房军师来者。(卒子云)理会的。子房安在?(正末上,云)小官张良是也。我自离了下邳,来到咸阳,投于沛公麾下为将。俺沛公豁达大度,纳谏如流,小官累建大功,官居重职。小官数年之前,不得意时,多蒙下邳李长者之恩,有如山海,未曾答报。前者令人去取李长者去了,不见到来。小官暗想,当日隐于下邳,待时度日;今日个食前方丈,禄享千钟,真乃是时也、运也、命也,想着我时运拙命运难通,我则道红尘内久困英雄。今日个遂却我平生心愿,立刘朝万载兴隆。(唱)

【正宫】【端正好】我今为宰职便做都堂,我端的便受极品为卿,扫奸邪平定边疆。我本是整乾坤安宇宙良将,保祚的这万里山河壮。

(云)小官想当日西取咸阳,驱兵领将,投至得今日为官,非同容易也。(唱)

【滚绣球】想着我当年时离了俺那父母乡,报韩仇那一场,也是那命运乖祸从天降。我今日遂风云称平生显身荣节志昂昂,第一来与韩邦报了恨仇,第二来扶炎刘名姓香。你看我整风俗遵礼乐治安乾象,我今日乘肥马衣轻裘,享天恩紫绶金章,本是个股肱才辅弼平蛮貊,扫荡了八面烟尘可兀的定四方,后世名扬。

(云)可早来到也。令人报复去,道有小官来了也。(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丞相得知,有张子房来了也。(萧何云)道有请。(正末做见科,云)呀、呀、呀,丞相与元帅都在此。丞相唤小官张良,有何事商议也。(萧何云)今请军师来,别无甚事,小官奉沛公之命,为平阳魏豹,西洛申阳,未能收捕。今日特请军师,共同商议,征讨二处。军师意下如何?(正末云)丞相,小官张良有一语,可是敢说么?俺众将自投于沛公,各立功勋,多蒙宠赐。想丞相功勋,言不能尽。元帅的勋业,竭力尽忠,盖世功劳,谁人可比?想张良投于沛公,官高禄重,并无寸箭之劳,怎生将此二处,着小官收捕一遭,以图补报,未知丞相意下如何也?(萧何云)既然军师要去收捕西洛,小校那里?一壁厢整点军马将士,粮草戈甲,收拾停当,与军师擒拿申阳去。(正末云)丞相,小官不用军马,凭着小官三寸不烂之舌,说此将来降也。(萧何云)军师所言,不用军马将士,不知有何妙策,擒拿此将?试说一遍咱。(正末云)丞相,想古以来有几个贤臣,我试说一遍咱。(萧何云)军师,古来有那几个贤臣良将,报国尽忠?军师试说一遍咱。(正末唱)

【倘秀才】我待学那周八士安八表封官也那受赏,(萧何云)军师再学那一个也?(正末唱)我似那舜五人立清政显声名播千古,着万人可便论讲。(萧何云)再学那个也?(正末唱)我胜如纣比干田穰苴,报国存忠壮帝乡。(萧何云)军师,说此申阳足智多谋,难以擒拿也。(正末唱)俺有道伐无道,(萧何云)军师,小官须索整点英雄将士,里应外合擒拿他,有何不可也?(正末唱)擒逆子不索动刀枪,(萧何云)军师言道不用军将人马,此人好生英勇,则怕有失,怎了也?(正末唱)非是我自夸也那自奖。

(韩信云)军师,丞相奉俺沛公之命,要征伐此二处。军师言说不用将校,自有妙策,但此申阳好生英勇。且休说申阳高强,他手下有一大夫,乃是陆贾,说此人用兵如神,有伊吕之才,仿孙吴之略,智谋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正末云)元帅,凭着小官微智,着此将投降也。(韩信云)军师论三略可学谁也?(正末唱)

【滚绣球】论三略呵,我可也动干戈起战场,(韩信云)军师论六韬呵怎生?(正末唱)论六韬,我学那定山河保乾坤伐无道的姜吕望,(韩信云)论机见可学谁也?(正末唱)论机见呵,我似那齐孙膑报冤仇在马陵川夜擒了那一员虎将,(韩信云)论敢勇可学谁也?(正末唱)论敢勇呵,我似那楚伍员伏盗跖赴临潼举金鼎欺文武保诸侯逞英豪状貌堂堂,(韩信云)军师论慷慨呵学谁?(正末唱)论慷慨,仿李牧守塞北慑西戎镇夜郎,(韩信云)论志气可学谁也?(正末唱)论志气呵,我胜如管夷吾霸诸侯那手策威名不让,(韩信云)敢问军师,论节义可学谁也?(正末唱)论节义呵,我学那存忠孝施正礼行仁道治纲常伊尹扶汤,(韩信云)论勇跃学谁也?(正末唱)论勇跃,我不让蔺相如在渑池会展雄才施威烈可那般志轩昂,(韩信云)论战敌可学谁也?(正末唱)论战敌呵,我不让齐田单火牛阵,施遁甲用奇术,排军校驱虎将。他收那即墨城开,我着他拱手降,(韩信云)此言壮哉也。(正末唱)非是我自说高强。

(韩信云)军师所言数事,件件过人。众将近前,听军师支拨,听令而行也。(正末云)灌婴近前来。(灌婴云)军师唤小将那厢使用?(正末做打耳喑科,云)灌婴,可是这般恁的。(灌婴云)小将理会的。出的这帅府门来,奉军师将令,擒拿申阳,走一遭去。大小三军,跟着我直至西洛,接应军师,走一遭去来。奉军令差领兵卒,雄赳赳惯战征夫。施智量远临西洛,遵将令暗里埋伏。(下)(正末云)樊哙近前来。(樊哙云)军师唤樊哙那厢使用?(正末做打耳喑科,云)可是这般恁的。(樊哙云)得令!出的这辕门来,奉着军师将令?领着三千军马,直至西洛,敌斗申阳,走一遭去。大小三军,听吾将令!甲马不得驰骤,金鼓不得乱鸣。不许交头接耳,个个皆要用心。白日里都要打盹,到晚间定睛对瞅。若是相持厮杀,撇下马,丢了枪,一齐便走。今日领兵为大将,白炸鸡儿好蘸酱。两瓶好酒吃的醉,帐房里面高声唱。(下)(正末云)丞相,众将去了也。小官不可迟误,则今日辞别丞相、元帅,亲至西洛,用计征伐,走一遭去。(下)(萧何云)军师去了也。所言的事,必成大功。一壁厢差精兵猛将,接应军师,走一遭去。运谋施智显忠良,不驱士马动刀枪。三寸舌剑谈天智,亲临西洛骗申阳。(下)(韩信云)军师与众将去了也。张耳近前来。(张耳云)元帅,呼唤小将那厢使用?(韩信做打耳喑科,云)张耳,可是这般恁的,小心在意者!(张耳云)得令!奉元帅将令,暗调申阳,走一遭去。运机施略申阳,言谈语句中藏。若见群雄新用智,十面埋伏那一场。(下)(韩信云)众将都去了也。小官调领大兵,随后接应,走一遭去。号令严明领大军,纷纷杀气霭征云。直临西洛多威猛,奏凯还师拜紫宸。(下)

(申阳领卒上,云)因秦失鹿起刀枪,四海英雄会俊良。天下英豪闻吾怕,某名传西洛号申阳。某乃申阳是也。幼习儒业,颇看兵书,深通管乐之策。文能伏众,武能威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今日升帐,帐前排几队勇征夫,帐后列数百英雄将。左队陈劣缺天蓬,右队拥搊搜甲士。周围铁铠儿郎护卫,兵有七重围子,三军谁敢帐前喧,便是那鸦鹊过时不啅噪。某因秦嬴失鹿,陈胜吴广,关西兵起,各霸其境。陈胜以灭,刘项争锋。沛公先至咸阳,项羽倚强为霸,迁于鼓城,封俺六国诸侯。某今在西洛镇守,虎视天下英雄。俺这里兵雄将勇,马壮人强,田多粮广,带甲军校数十余万。某手下有一大夫,乃是陆贾,智过伊吕,舌辩苏张。今沛公用张良为军师,韩信为元帅,萧何为丞相,自汉中起兵,所过州县,望风而降,必来吾交锋,量他何足道哉!今请大夫陆贾,与他商议,看此人怎生用计兴兵?小校,与我请将陆贾大夫来者。(卒子云)理会的。陆大夫安在?(陆贾上,云)智胜孙吴伊吕文,谈天论地志凌云。不弱张仪说六国,能言舌辩赛苏秦。某乃陆贾是也。幼而习文,博通经史。颇晓穰苴之法,善智武子之书。今佐于西洛申阳麾下,为其大夫之职。小官正在演武场中,操练兵卒,有军校来请。元帅呼唤,不知有甚事,须索走一遭去。可早来到也。报复去,有陆贾在门首。(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陆大人来了也。(申阳云)道有请。(卒子云)理会的。有请!(见科)(陆贾云)元帅,唤陆贾有何事商议?(申阳云)大夫,请你来别无甚事,今沛公用韩信为帅,所向无敌,收州城数十余座。他必来俺洛阳,与某拒敌。大夫,你有何机谋,退韩信之兵?若出妙言,某一一从之也。(陆贾云)元帅,小官有一计。(申阳云)计将安在?(陆贾云)元帅,韩信用兵如神,不要与此人交锋。张良亦为说客。洛阳者左山右水,四塞险阻。深挑壕堑,高垒城池,积草屯粮,坚守不战,元帅,此乃为长久之策也。(申阳云)某谨依大夫之言,深沟坚壁,莫与韩信交锋。张良乃为说客,若来时擒拿不饶。我虽与大夫定此一计,不曾与张仝商议。小校,与我唤将张仝来者。(净扮张仝上,云)文武双全为将相,行兵布阵我敢强。早饭一顿吃七碗,生葱萝卜好蘸酱。某乃张仝是也。某佐于申阳元帅手下为将,正在演武场中,习士练卒,元帅呼唤,须索走一遭去。小校报复去,道张仝在于门首。(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张仝来了也。(申阳云)道有请。(卒子云)理会的。有请!(见科)(张仝云)元帅,唤小将有何事
也?(申阳云)张仝,唤你来不为别,今沛公拜韩信为帅,所向无敌,收了数十余座城池,诚恐与某交锋。某与大夫定计,深沟高垒,积草屯粮,坚守不战,此计如何也?(张仝做背科,云)正合着我的心。我又不济,若是与他交锋,我那里近的他?将计就计,不好则说是好。元帅,此计大妙大妙!(申阳云)张仝说的是。小校门首觑者,若有一切军情事,报复我知道。(正末上,云)小官张良,自离了丞相元帅,不觉数日,早来到西洛也。我换了这衣服,扮做一个云游先生。我问人来,这里便是申阳的帅府。门首立着几个人,我试问他咱。(做见卒子科,云)稽首。敢烦通报元师知道,有一云游先生,特来拜访也。(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门首有个云游的先生,要见元帅也。(申阳云)有一云游先生要见某?大夫,此人必然是张良也。(陆贾云)元帅,此人必是张良,舌辩之士,休得轻放他也。(张仝云)元帅,若是张良,休要饶了他。(申阳云)小校,着他过来。(卒子云)理会的。过去!(见科)(正末云)稽首。贫道是一云游先生,特来拜访元帅也。(申阳云)兀那先生,你那里人氏?来俺这里,有何事干也?(正末唱)

【倘秀才】我这里便鞠躬躬将谦词礼讲,(申阳云)兀那先生,你姓甚名谁也?(正末唱)他那里问姓字先生可便何往,我可也行不更名本姓张。(申阳云)你敢是张良么?(正末云)然也,然也。(陆贾云)此人是说客,元帅休得饶他也。(申阳云)兀那张良,你是喉舌之人,你佐于沛公手下为将,你来俺这里做甚么?(正末云)贫道非是沛公之将,乃韩国阜城人氏,因打此处经过,闻知元帅才德,特来见访也。(申阳云)小校,与我拿住张良,我决无轻恕也。(正末唱)他一回儿嗔忿忿冲牛斗,施勇烈逞高强,(申阳云)大小众将,与我围住张良者!(正末唱)他显八面虎狼般气象。

(陆贾云)张良,俺这里将你擒拿,休言语,你言语必无轻恕,疾忙受降也。(申阳云)张良,我知道你是沛公之臣,亦为喉舌之士。你来我根前,如何说的过?你正是飞蛾儿投火!你正是说客,更待干罢也!(正末云)将军曾闻说客么?古来说客有三等。(申阳云)可是那三等?(正末云)有一图名,二图财,三图国。(申阳云)这一图名者何也。(正末云)一图名者,昔日七国争雄,魏威公命侯嬴收赵,侯嬴求救于秦。苏秦曰:"告公令箭,某亲自入魏。"苏秦至魏,见其威公,但说:"齐与赵连和,国王攻赵,何当两国之锋?"魏国闻之,收兵还国。后苏秦名扬天下。此乃是图名说客是也。(申阳云)这二图财者何也?(正末云)二图财者,昔日春秋齐威公,命孙子伐魏,庞涓令人将金银宝物买告邹文简,和齐罢兵,不想邹文简果受其宝。文简罢兵,见其齐公,言"孙子攻魏,数月不下;倘魏楚相连,却来攻齐,公子若何?"齐公令孙子罢兵还国。此乃是图财说客是也。(申阳云)三图国者是如何?(正末云)三图国者,昔日十八国,为因吴伍员领兵伐楚,申包胥入秦求救,哀公不发救兵,至于秦亭馆驿,七昼夜水米皆不入其口,大痛悲泣,哭倒秦亭馆驿。哀公曰:"包胥乃忠烈之臣也!"疾发兵救楚,子胥领兵回吴。此乃是图国说客也。说兀的做甚?我一不图名岂恋财,当初那包胥为客痛伤怀。张良怎做游说客,闻公贤德故亲来。(唱)

【呆骨朵】枉了我那区区千里亲身降,(申阳云)兀那张良,你心怀徼幸,有所害俺之意,如何饶免的你也!(正末唱)我又不曾怀奸谗徼幸的心肠。(申阳云)想汝实是无礼,我和你素不相识,你既不为说客,你来俺这里,有何事干?更待干罢也!(正末唱)他一回儿忿怒生嗔,心劳意穰。(申阳云)你恰才所言申包胥哭秦亭一事,侯嬴收赵,文简受资,图财图国,言中之计,话内之机,你比这三人更不同也!在某根前,如何说的过?(正末唱)我又不比那邹文简共侯嬴两个奸雄将,(申阳云)你既为不说客,你来俺这里,有甚么勾当也?(正末唱)我端的可便为贤才到于鸟兽邦,(申阳云)你何处而来也。(正末唱)因此上便访忠良离帝乡。

(申阳云)陆贾大夫,今张良已落在俺彀中也,绑缚定了,着谁为使,送张良与鲁公去?(陆贾云)元帅,小官陆贾,亲自为使,将张良解与鲁公去,可不好那?(申阳云)大夫,你亲自为使,小心在意者!(陆贾云)则今日辞别了元帅,便索长行。出的这辕门来。小校,将张良紧紧的围定,直至彭城见鲁公,走一遭去。(同张良下)(申阳云)小校,陆贾大夫去了也,紧守辕门,若有军情事,报复我知道。(外扮张耳上,云)某乃张耳是也。奉俺元帅将令,暗调申阳,某来到申阳门首也。小校报复去,道有鲁公手下差一大将,乃是张耳,特来见元帅。(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鲁公差张耳,在于门首。(申阳云)道有请。(卒子云)理会的。有请!(见科)(申阳云)将军,此一来有何事也?(张耳云)报的元帅得知,某乃鲁公手下大将张耳是也,奉俺鲁公之命,特来报知元帅;今沛公手下有一大将,乃是樊哙,领数千军马,在您洛阳境上,虐害人民,折伐桑枣。俺鲁公着某统领五千军马,与元帅助阵,擒拿樊哙也。(申阳云)颇奈韩信胯夫无礼!差樊哙匹夫,侵犯吾之境界,破伐桑枣,虏掠人民,更待干罢!某今便点雄兵,擒拿樊哙,走一遭去。大小三军,听吾将令!三军严整,约束分明;闻鼓必进,鸣金必止。军行处征云冉冉,土雨纷纷。远闻战鼓喧天,遥望旌旗映日。旌旗闪闪,剑戟重重。旌旗闪闪,遮天映日转光辉;剑戟重重,就地拥出兵世界。鞍上将凛凛如神,坐下马威风似虎。腾腾杀气,浑如那雾罩昆仑;霭霭征云,不见了青天白日。十万兵厮杀相持,千员将扬威耀武。得胜旗摇还寨去,鞭敲金镫凯歌回。今朝发奋统戈矛,侵边犯境怎干休!拿住樊哙亲杀坏,恁时方显报冤仇!(领卒子下)

(陆贾领卒子拿正末上)(陆贾云)某乃洛阳大夫陆贾是也,今拿住张良,解送与鲁公去。小校慢慢的行。兀那尘土起处,一丢人马,不知是那里来的也?(灌婴打楚字旗号领卒上,云)某乃灌婴是也,奉军师的将令,打着楚字旗号,擒拿申阳。兀的不是军马至也?大小三军,摆开阵势者!(陆贾云)来的军马,我试问他一声:来者将军,是何国人也?(灌婴云)某乃鲁公手下大将,项庄是也。闻知您拿了张良,特来接应也。(陆贾云)将军乃是楚将项庄?俺申阳元帅拿住张良,今解送与鲁公去。某乃大将陆贾是也。兀那张良,你见么?鲁公来接应俺哩。(正末唱)

【货郎儿】猛听的吹画角悠悠的便嘹亮,他道俺接应的军排战场。(陆贾云)项庄将军,俺一同的见鲁公去来。(正末唱)他那里探知就里可便问其详。大将军何名姓?(陆贾云)项庄将军,俺用千般之计,拿住张良,献与鲁公,请功受赏也。(正末唱)他拿住的是张良。

(灌婴云)陆大夫,此人张良,足智多谋,他在那里?我试看咱。(陆贾云)在这槛车中也。(灌婴看科,背云)军师休慌。兀那张良,你从头说你那实情也。(正末唱)

【脱布衫】他教我言端的细说行藏,(陆贾云)张良勿得多言,见鲁公受降去来。(正末唱)休言语献楚投降。(云)将军饶性命咱。(唱)我这里忙哀告饶咱性命,(陆贾云)既然拿住你也,怎生饶的过!(正末唱)他道既拿住怎生轻放。

(灌婴云)将那张良拿近前来。你直这般大胆,来到我这里也。(正末唱)

【醉太平】他那里孜孜觑当,(灌婴云)军师休怕,申阳陆贾二将,如何出得俺手也。(正末唱)唬的我战兢兢手脚慌张。(灌婴云)此将中俺之计也。(正末唱)说道是中吾计不索再商量,(灌婴云)俺韩元帅领大势雄兵来接应也。(正末唱)又道是兵多将广,(灌婴云)此陆贾并无疑虑之心也。(正末唱)你道是申阳陆贾别无恙,(灌婴云)若到半途,必然下手也。(正末唱)到半途暗暗拿雄将。(灌婴云)想二将不知俺暗定其计也。(正末唱)他本待要望福禄,不想到这脑背后起灾殃。我则待坚心扶立明圣主,我播一个《史记》内便书名,可着人慢慢的讲。

(灌婴云)大小众将,不与我下手怎的?(卒子做拿陆贾科)(陆贾云)某中他计也。饶吾有千条之计,怎出他高人之手!(灌婴云)军师略等片时,后头军马来也。(张耳、樊哙领卒子拿申阳上)(张耳云)某乃张耳是也,智擒了申阳,接应军师去来。兀的不是灌婴将军?(做见正末科,云)军师,小将张耳,与樊哙智擒了申阳也。(灌婴云)军师,俺又拿住了陆贾,张耳、樊哙智擒了申阳也。(正末云)多谢了众将效力成功,则今日便索收兵献功去。谁想有今日也呵!(唱)

【尾声】俺今日敲金镫将得胜歌必索齐声唱,俺须索践程途喜孜孜军兵出战场。则今番有名望,擒收了三猛将,将功劳上表章,把军情慢慢的讲。功勋籍写数行,入凌烟金榜上,作臣僚入庙堂,恁时节受爵封官,那其间论功赏。

(众将领卒子同下)(净钟离昧领卒子上,云)我做大将是英雄,诸般武艺不甚通。听的上阵去厮杀,骑着马儿一阵风。某乃大将钟离昧是也。我文通四略,武解七韬。四略者:一曰天略,二曰地略,三曰人略,四曰马料,七韬者:一文韬,二武韬,三龙韬,四虎韬,五豹韬,六犬韬,七核桃。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休言人敢帐前喧,躧着骆驼高声叫。某奉俺鲁公之命,领大势雄兵,擒拿张良韩信。某为大元帅,兄弟季布做先锋。我摆的停停当当了,不见季布来。小校觑者,他若来时,报复我知道。(净季布上,云)我做大将甚是标,兵书战策不曾学。听的厮杀推害病,正是买卖归来汗未消。某乃鲁公手下大将季布是也。某多知兵书,广览战策;十八般武艺,般般不会,件件不晓。我今领大势雄兵,钟离昧为元帅,我为先锋,擒拿张良韩信等。可早来到也。小校,报复哥哥知道,有我来了也。(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季布来了也。(钟离昧云)兄弟来了,着他过来。(卒子云)着他过去。(见科)(钟离昧云)兄弟,你来了也。(季布云)哥哥,您兄弟来了。我点的军马十分停当。(钟离昧云)兄弟,俺奉鲁公之命,着俺二人,擒拿张良韩信哩。整点的军马停当,我先去。兄弟,你随后便来接应我也。(下)(季布云)哥哥去了也。大小三军,听吾将令!听我细说原因:明日与他相持厮杀,个个都要献功。一个人要三十根好箭,一个人要五张硬弓。身穿上五领胖袄,一个人带着八十个酒瓶。左肩上挑着五石白米,右肩上担着五万个烧饼。左脚上绑着炉锅,头上顶着五十个铜盆。左手里拿住铁叉,右手里拿着四十条麻绳。头到去上阵厮杀,压的他大叫高声。忽的门旗开处,便与他斗敌相争。若是他与我交战,唬的我去了魂灵。若是他众军将我来赶,我骑上马走如飞星。(同下)

(张耳上,云)某乃张耳是也。今有季布、钟离昧,领统大势军马,与俺交锋。我奉韩元帅将令,领三千人马,我为前部先锋,灌婴为合后,樊哙为元帅,便索与二将交锋,走一遭去。驱兵用智敢当先,奋勇施威立阵前。亲为前部擒贼寇,方显英雄将相权。(下)(钟离昧同季布领卒上)(钟离昧云)某乃钟离昧是也。大小三军,摆开阵势!来者何人?(张耳同灌婴、净樊哙领卒上)(张耳云)大小三军摆开阵势者!兀那小校,报与你元帅得知,着名将军出马也。(外卒子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沛公人马索战也。(季布云)他的军马至也?我与他答话去。(季布、钟离昧出阵科)(张耳云)来者何人?(季布云)我乃大将季布是也。尔乃何人?(张耳云)某乃大将张耳,这二位是灌婴、樊哙。兀那无名小将,下马受降也。(季布云)你怎么说大话?来来来!我和你战几合。(张耳云)小校,操鼓来!(战科)(季布云)这厮倒来撒的我近不过他,走、走、走!(同钟离昧下)(张耳云)这厮走了也,不问那里赶将去!(同下)


第四折

(萧何领卒子上,云)扶将真主立刘朝,晓夜孜孜不惮劳。明良际遇风云会,青史英名万古标。小官萧何是也。奉俺沛公之命,今为军师张良亲至西洛,擒拿申阳、陆贾,得胜而还;又因钟离昧大势军马,与俺交战,被众将一战胜了,将钟离昧大势军马,一鼓而下,得胜还营。沛公之命,就在帅府中安排筵宴,庆赏三军。小官直至帅府,加官赐赏,走一遭去。帅府排筵尊上命,加官赐赏庆功勋。(领卒子下)(韩信领卒子上,云)赤心报国立刘邦,定乱除危保四方。严明号令驱军将,保祚皇猷日月长。小官韩信是也。因为西洛申阳,未能收捕,被子房用智施谋,擒拿申阳、陆贾。又遇钟离昧、季布与俺交锋,某命大将灌婴、樊哙、张耳,擒拿二将,得胜而还。我奉圣人的命,就在帅府庆赏功劳。小校,一壁厢安排筵宴,若众将来时,报复我知道。(灌婴、张耳、樊哙同上)(灌婴云)旌旗蔽野列枪刀,远破阴敌杀气高。军前一阵成功效,奏凯回京拜圣朝。某灌婴是也。这二位将军,乃是张耳、樊哙。来到帅府也。小校报复去,道有众将在于门首。(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灌婴等众将来了也。(韩信云)着他过来。(见科)(韩信云)您众将都来了也。小官奉圣人的命,为您谒力成功,着小官在此帅府排宴,加官赐赏。您众将少谁哩?(张耳云)俺众将都来全了,则有军师未曾来也。(韩信云)小校门首觑者,若军师来时,报复我知道。(正末上,云)小官张良,自于西洛收申阳陆贾回程,韩元帅奉圣人的命,在帅府中安排筵宴,须索走一遭去。谁想有今日也呵(唱)

【双调】【新水令】则俺这一班儿整乾坤众英豪,都是那股肱才要保安宗庙。论机术效管乐,论智勇有谁学,千古名标。我则待行仁德,顺天道。(云)说话中间,可早来到帅府门首也。小校报复去,道有张良在于门首也。(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军师来了也。军师路途辛苦,擒拿二将用心也。(正末云)元帅守府不易也。(韩信云)军师请见众将也。(正末做见众将科,云)您众将都来全了也。近前来,今日元帅奉命宴赏,各论其功也。(韩信云)军师,韩信敢问么?当日您众将辞了朝,到的洛阳,怎生用智收捕二将?军师,你试说一遍咱。(正末云)小官当日离了丞相、元帅,到的洛阳,见了申阳,将微言所说,未曾举口,申阳半军可早怒生两肋,发乍冲冠。申阳将军言道:"项羽有命:拿住张良者,千金加赏,万户封侯!"就将某献与项羽,请功受赏。小官略使小计,遣数将定计铺谋,吊申阳擒出陆贾也。为贤良千里驱驰,用千般智略心机。申阳你若是秉忠贞坚心辅佐,陆贾我着您承恩禄荫子封妻。(韩信云)军师,想着你于国尽忠,多有功劳也。(正末唱)

【沉醉东风】我若是忠心报君恩重爵,立功勋《史记》名标。灵禽相良木栖,辅圣主行仁道,俺则愿的泰阶平,风雨时调。见如今四海黎民歌舜尧,俺可便共享升平到老。

(韩信云)小校将酒来。(卒子云)理会的。(韩信做把盏科,云)军师,不枉了效力成功,壮哉,壮哉!满饮此杯者。(正末做饮酒科,云)小官饮。(韩信云)一壁厢动乐者!(动细乐了)(韩信云)军师再饮此杯者。(正末唱)

【水仙子】金杯满注捧香醪,品味珍羞盘内托,则听的仙音一派多奇妙,比俺那凯歌声音韵好。受天恩赐宴难消。君主德过禹舜,正人伦尊礼乐,恩宽厚胜似汤尧。

(萧何上,云)小官萧何是也。奉圣人的命,至帅府中加官赐赏,走一遭去。可早来到也。小校报复去,道小官来了也。(卒子云)理会的。(做报科,云)喏,报的元帅得知,有使命来加官赐赏也。(韩信云)使命至也,俺接待去来。(众将做接科,云)大人,俺众将接待不着,勿令见罪也。(萧何做见科,云)你众将都望阙跪者,听圣人的命!则为您效力成功,着小官封官赐赏。您听者:则为你发愤志扫荡群雄,享重爵秩禄重重。施妙策捉拿猛将,擒草寇风卷残云。得胜也鞭敲金镫,喜孜孜奏凯还城。今日奉敕旨加官赐赏,着您承恩禄万载峥嵘。张子房股肱才堪为辅弼,又赐你千两黄金。灌婴为左司马行军之职,张耳为右司马敢勇将军。樊哙为辅弼大将,众将士八位公卿。封三代丹书铁券,则为你竭力尽忠。加你为领军大将,再有功自有除升。今日个加官赐赏,一齐的望阙谢恩。

题目黄石公亲授兵书

正名张子房圯桥进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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